青銅棺中“楚風”的手指剛動,楚風後頸的汗毛便根根豎起。
那具身體坐起來時,關節發出金屬摩擦般的刺耳聲響,純白瞳孔裡沒有半點活物的靈韻,像兩盞被人強行擰亮的白燈泡。
它抬起手,指甲突然暴長三寸,泛著幽藍的寒光,直取楚風咽喉——那動作精準得可怕,正是楚風上個月在搏擊社教新生時用的起手式。
“風哥!”雪狼的暴喝混著刀鳴炸響。
這頭昆侖野人的後裔不知何時已橫在兩人中間,寒髓刀出鞘的瞬間,祭壇溫度驟降三十度。
他的眼尾裂開細小血痕,那是喚醒先祖戰奴血脈的代價,可握刀的手穩得像釘進岩石的鋼釺。
刀光掠過的刹那,冰浪如活物般席卷而出,眨眼間將青銅棺凍成了冰雕,連棺中“楚風”的指甲都凝在離楚風喉結半寸的位置。
楚風的左瞳金芒暴漲,破妄靈瞳在返璞歸真臨界狀態下,將冰棺裡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那具身體的皮膚下,無數玉色導管像血管般密布,順著冰層裂縫往地底延伸,末端泛著貪婪的紅光。
“活體接收器。”他咬著牙吐出這幾個字,聲音裡淬了冰,“昭明體係早備好了接班人——用我的臉,我的骨,接收斷契時的能量。”
“他們配嗎?”阿蠻的聲音突然從祭壇角落傳來。
這個苗疆青年不知何時脫去了外衣,赤著腳在結冰的地麵上踏罡步鬥,指尖滲出的鮮血在冰麵畫出暗紅紋路。
他的額頭布滿汗珠,卻仍在吟唱晦澀的巫語,每一個音節都像重錘敲在人心上。
地下傳來陣陣哀鳴,像是無數被捂住嘴的嗚咽,楚風這才發現那些玉色導管正在崩裂,黑血順著冰縫滲出來,在雪地上洇成詭異的花。
“這些導管連的是被抹去記憶的守燈人殘魂。”阿蠻的指尖顫抖著劃過最後一筆,臉色白得像祭壇上的殘雪,“他們被抽乾了生魂當養料,連喊疼的資格都沒有……今日,我代他們斬根。”他說完便踉蹌著扶住祭壇邊緣,卻在抬頭時衝楚風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你打前陣,我掃尾巴,公平吧?”
楚風的喉結動了動。
他忽然想起上周在苗寨,阿蠻蹲在火塘邊給他煮酸湯魚,說“巫祭是要拿命換的”,當時他隻當是句玩笑。
此刻看著阿蠻發顫的指尖,他突然明白——這一戰從來不是他一個人的。
“儀式重啟。”楚風深吸一口氣,將合一的殘玉按在胸口。
破妄靈瞳的金光順著玉紋流淌,像活物般鑽進昭明燈芯。
刹那間,識海翻湧如沸——他看見自己穿著粗布短打在明朝守燈,被烙下奴契時的劇痛;看見自己穿著長衫在民國考古,被靜土回廊抹去記憶前的不甘;看見自己穿著校服在圖書館翻古籍,指尖觸到古玉時那絲若有若無的“召喚”……原來所謂“覺醒”,不過是第七次輪回的開始。
“夠了!”楚風怒吼一聲,主動撕裂識海屏障。
那些虛假的記憶像紙人遇火,“轟”地燒了個乾淨。
他看見黑暗深處有團灰蒙蒙的霧氣在蠕動,那是寄生於文明恐懼的古老意識,正發出尖嘯:“你逃不掉的!你是第七個火種!”
“我是第一個拒絕的人。”楚風的聲音裡帶著血沫——識海撕裂的疼比刀割還狠,可他笑得比任何時候都暢快,“你要的獻祭?老子不給。”
“看這裡!”蘇月璃的聲音像根細針,精準紮進楚風混沌的意識。
她不知何時爬上了祭壇高處,觀心鏡被她舉過頭頂,鏡麵映出的不是楚風的臉,而是個穿著褪色t恤、抱著舊課本的普通青年,正攥著拳頭瞪著霧氣:“記住這個樣子,彆被使命吃了!”鏡光如水銀瀉地,瞬間壓製住霧氣的侵蝕。
楚風望著鏡中身影,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摸他頭的溫度——這才是他,不是什麼守燈人,不是什麼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