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璃盯著裂穀方向,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
岩壁滲出的熱度透過鞋底竄上來,像有活物在石縫裡喘氣。
她摸向腰間銀鈴,那是昨夜楚風用撿來的青銅片給她打的——說什麼“遇到危險搖三下,我能順著聲音扒開黃泉路”。
此刻銀鈴在掌心硌出紅印,她卻連搖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蘇小姐!”灰鴉的吼叫聲撕裂山風。
她轉頭,正看見三架黑黢黢的無人機從雲層裡鑽出來,機腹塗著幽藍的提燈圖騰——是那個在敦煌劫走唐俑的境外組織。
“隱蔽!”阿蠻的苗銀耳墜晃出殘影,他反手抽出背後的烏木箭,箭簇淬著見血封喉的蠱毒。
可無人機根本不給反應時間,第一波激光已經掃過營地,帳篷“嗤啦”燒起來,雪狼撲過去用冰爪拍滅火焰,冰層下的草根立刻焦黑蜷曲。
“他們在定位楚先生!”灰鴉蹲在岩石後,手裡快速拆解著方才擊落的無人機殘件。
他左腕的舊傷被氣浪掀開,血珠滴在金屬零件上,“這破玩意兒裝了魂導儀,能追蹤地脈能量波動——楚先生進裂穀時觸發了某種共鳴!”
蘇月璃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想起楚風臨走前說“還債”,想起他掌心裡焦黑的燈芯紋路,突然明白那些無人機不是衝他們來的——是衝楚風懷裡的昭明燈芯,衝地心那團傳了百代的火。
“第二波!”阿蠻的聲音帶著苗人特有的清亮,他咬破指尖在雪狼後背連貼七張血符,符紙遇血自燃,在雪狼脊椎處燒出朵半開的冰蓮,“激發寒蓮極限!撐住三十秒!”
雪狼悶哼一聲,肌肉虯結的雙臂瞬間暴漲,皮膚下浮起冰晶紋路,連血管裡的血都凝出細碎冰碴。
他仰頭發出狼嚎,那聲音混著冰棱碎裂的脆響,縱身躍起時帶起一陣寒風,冰爪劃過的地方,三架無人機當場炸成碎片。
可落地時他單膝跪地,雙臂血管儘數崩裂,鮮血噴在地上結成猩紅冰花。
“阿蠻!”蘇月璃撲過去要給他止血,卻被灰鴉拽住後領。
“看天!”他指向雲層,第三波無人機正呈品字形壓下來,機腹的激光瞄準器在眾人腳邊畫出三個紅點,“乾擾器隻能屏蔽七成信號,剩下的……”
“夠了。”蘇月璃打斷他。
她解開發間骨笛——那是用三星堆青銅神樹殘枝雕的,刻著二十八星宿紋路。
指尖撫過笛身,她想起楚風第一次見這笛子時的笑:“你這哪兒是考古工具,分明是要去昆侖山吹魂。”此刻她將笛尾抵在唇間,舌尖卷起最淒厲的調子,那是爺爺臨終前才教她的“裂雲音”,能引動山壁共鳴。
笛聲破空而起,像把無形的刀劃開雲層。
山風突然倒卷,裂穀岩壁上的碎石被震得簌簌下落,竟在半空與笛聲共振成一張聲波網。
最前排的無人機螺旋槳瞬間停轉,像被無形的手攥碎,金屬殘骸砸在雪狼腳邊,濺起的火星映得他臉上的冰血泛著妖異的紅。
“成了?”灰鴉抹了把臉上的血,抬頭時卻愣住。
裂穀深處的岩壁突然開始震顫,有金色光流順著石縫滲出來,像大地在流血。
蘇月璃的骨笛“哢”地裂開一道細紋,笛身浮現出楚風掌心的燈紋——那是方才他替她理頭發時,無意間蹭上的焦痕。
同一時間,裂穀底部。
楚風的破妄靈瞳燒得發燙。
他能看見岩壁裡的能量流動成螺旋狀,中心那團幽光像顆跳動的心臟。
腐香越來越濃,混著鐵鏽味直往喉嚨裡鑽,他卻知道那不是血——是地脈裡淤積了千年的怨氣,是曆代守燈人沒說出口的遺憾。
“哥,我冷。”
稚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楚風沒回頭。
他記得這聲音,記得十二歲那年冬天,妹妹縮在他懷裡,小手指摳著他破棉襖的補丁。
他們在橋洞下熬了三天,他去便利店偷熱粥被抓住,回來時妹妹已經沒了呼吸。
幻象裡的小女孩抬起頭,臉上結著霜花:“哥,跟我走吧,這兒好黑。”
楚風停下腳步。
他望著幻象裡自己的影子——縮成一團的小身板,凍得發紫的嘴唇,突然笑了:“我不走。”他蹲下來,指尖輕輕碰過幻象的額頭,“以前我總怪自己沒保護好你,現在才明白,我得活成你沒見過的光。”
幻象瞬間碎裂,腳下的路卻清晰了幾分。
第二重幻象來得更快。
蘇月璃被青銅鎖鏈吊在燈塔頂端,裙角沾著血,發梢滴著水。
她望著他笑,聲音卻像從井底冒出來的:“楚風,你說要帶我去看海,可海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