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指甲幾乎要陷進肉裡。
蘇月璃的發絲掃過他發燙的耳垂,帶著她慣用的雪鬆香,這讓他想起昨夜在地下室裡,她舉著放大鏡逐字核對民國檔案時的專注——那時他們都沒想到,敵人會把戰場從暗無天日的古墓,搬到光天化日的博物館。
“看投影屏的燈珠排列。”蘇月璃突然低聲道,指尖輕輕戳了戳他手背。
楚風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巨型屏幕下,調試燈光的工作人員正將最後一盞射燈固定到位。
破妄靈瞳驟然開啟,那些銀白的光斑竟在視網膜上扭曲成蛇形,每道光線裡都纏著細若遊絲的紫線,“催眠頻段,用可見光做載體的精神乾擾。”她的聲音裡裹著冰碴,“他們連觀眾的生物節律都算死了——開展時間選在上午十點,正是人類前額葉皮層最容易被暗示的時段。”
街角的梧桐葉沙沙作響。
灰鴉的黑色連帽衫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彆在腰後的微型工具包。
這個前特務組織的技術專家此刻喉結滾動,盯著博物館側門的保安換崗時間:“配電室在地下負二層,監控盲區。”他突然轉頭看向楚風,眼底有某種灼燒的東西,“如果我拆不掉母核......”
“沒有如果。”楚風打斷他,聲音像淬了鐵的刀,“你比他們更清楚,這東西的自毀程序需要三秒啟動。p手環乾擾。“他指腹蹭過灰鴉腕間的金屬環——那是三天前在廢棄工廠裡,灰鴉親手從組織實驗室偷來的。
阿蠻不知何時站到了屋頂邊緣。
這個苗族青年的銀飾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彎腰將最後一束驅魂草埋進排水口,草葉上的露水落進楚風的衣領,涼得他打了個激靈。“草陣成。”阿蠻簡短道,手指在胸前結了個古老的巫印,“陰流進不來,記憶毒素也散不出去。”
雪狼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通風管道口,隻餘一陣冷風卷著鐵鏽味掠過眾人腳邊。
楚風望著那個黑洞洞的入口,想起昨夜雪狼蹲在篝火旁,用獸骨刀刻下的承諾:“護你周全。”這個昆侖野人的後裔,此刻該正貼著管壁匍匐前進,肌肉繃得像拉緊的弓弦。
“走。”蘇月璃扯了扯楚風的袖口。
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偽裝用的拐杖正抵在小腿骨上。
兩人混進購票隊伍時,他聽見身後灰鴉的運動鞋底與地麵摩擦的輕響——那是行動開始的信號。
展廳裡的冷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楚風扶著輪椅扶手的手在發抖,不是因為偽裝的腿傷,而是隔著布料都能摸到嵌入扶手裡的民燈牌碎片。
那是奶奶臨終前塞給他的,說是爺爺當年從戰場帶回來的,此刻碎片貼著掌心,像顆小太陽,燙得他幾乎要叫出聲。
“各位來賓,‘百年覺醒’特展正式開始——”
鐘聲撞響的刹那,楚風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紫光從投影屏的縫隙裡滲出來,像團活物般纏上最近的觀眾。
那個穿米色西裝的男人原本還舉著手機錄像,此刻眼珠突然失去焦距,嘴唇翕動著重複:“據最新解密檔案顯示......”
蘇月璃的手指在手機上快速敲擊。
楚風知道,她在給分布在展廳各個角落的誌願者發信號。
下一秒,展廳西北角的老式留聲機“哢嗒”一聲轉動,沙啞的童聲突然響起:“紅星閃閃放光彩......”是烈士小學孩子們的合唱,帶著跑調的青澀,卻像把淬毒的針,紮破了那層裹著眾人的迷霧。
“這、這聲音......”穿西裝的男人晃了晃腦袋,手機“啪”地掉在地上,“我小時候,我爺爺常哼這個......”
楚風悄悄鬆了口氣。
他袖中的心火開始流轉,極細極淡,像根看不見的線,順著民燈牌碎片鑽進輪椅扶手的金屬骨架。
那些被紫光籠罩的觀眾裡,有幾個老人突然直起腰,渾濁的眼睛泛起水光——他們認出了,這是當年送兒子上戰場時,村口老槐樹下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