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帽簷與工作證上鍍的金邊還未褪儘,楚風便在硬木椅上蜷了半宿。
他的睡姿極不安穩,後頸抵著椅背凸起處,額角還沾著帽簷蹭下的銅鏽——那頂舊布帽被他摘下來時,特意鋪平在父親工作證旁,仿佛這樣就能把兩個時空的溫度都捂進聯絡站的舊木桌裡。
第一縷晨光漫過窗欞時,蘇月璃推開門的動靜驚醒了他。
年輕姑娘的羊皮靴跟在水泥地上敲出輕響,發梢還沾著晨霧的潮氣。
楚風剛要起身,卻見她突然頓住,背包帶從肩頭滑落都沒察覺,整個人像被定住了似的盯著木桌。
“楚風......”她的聲音發顫,指尖微微抬起又放下,“你看桌上。”
楚風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後頸的睡意霎時被凍成冰碴——那頂舊布帽旁,不知何時多了隻粗瓷茶杯。
杯身布滿蛛網似的裂紋,釉色因年久而發烏,可他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父親巡夜時總揣在懷裡的那隻,母親曾說二十年前就和父親的工服一起封在老宅木箱底,連他都沒見過實物。
更詭異的是,杯中浮著半盞熱水,白汽嫋嫋升起,竟在半空凝出一行水痕:“輪你了。”
“不可能......”蘇月璃踉蹌著上前兩步,指尖在杯身輕觸又縮回,“上個月我陪阿姨整理遺物,那箱子鎖得好好的,鑰匙在她枕頭底下壓著。”她突然轉身翻自己的帆布包,“我帶了紫外線燈,看看有沒有機關。”
“不用。”阿蠻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苗家青年不知何時到了,玄色對襟褂子還沾著晨露,手裡攥著根泛青的骨針。
他蹲下時褲腳掃過地麵,視線牢牢鎖在杯底:“編號07k,我昨天在楚叔舊工作證裡夾的照片上見過,當時還模糊得像被抹過。”他用骨針挑開杯沿一滴水漬,湊到鼻尖嗅了嗅,突然咬破指尖擠出血珠。
血珠剛觸到水漬,一團淡紅煙霧便騰起。
楚風的靈瞳自動張開,看見煙霧裡浮起細碎的光粒,漸漸拚出畫麵:雨幕傾盆的深夜,穿藍色工裝的年輕人那是父親!
)蹲在泵站電箱前,扳手在雨中泛著冷光。
他身旁站著個戴眼鏡的技術員,兩人起初爭執得厲害,父親的工牌被雨打濕,“王大柱”三個字卻格外清晰;後來技術員遞了支煙,兩人並肩坐在水泥墩上,父親在維修單上簽字時,技術員的手在他後背輕輕拍了拍。
煙霧突然散了。
阿蠻的骨針“當啷”掉在地上,他仰頭時眼底泛著水光:“這不是你爸一個人的記憶。”他抓起楚風的手腕按在杯底,“你摸,溫度是活的。
是那些和他一起值過夜班的人,那些在防空洞銅柱上簽過名的人,他們把記不清的事,往你這兒送呢。“
楚風的指尖抵著杯底裂紋,真的觸到了溫度,像有人握著他的手,在說“接著”。
他喉結動了動,想說什麼,喉嚨卻發緊。
直到深夜躺進聯絡站的行軍床,那些畫麵還在眼前晃。
迷迷糊糊要睡時,耳側突然響起父親的聲音,帶著他記憶裡的煙味:“彆信檔案館那份報告,當年漏檢的不是管道,是人心。”
他“騰”地坐起來,冷汗浸透了背心。
窗外的月亮正掛在老宅方向,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衝。
雪狼從陰影裡閃出來,一句話沒問,隻默默跟在他身後——這是他主動要求的,“我守著”。
老宅的鐵鎖生了鏽,楚風用匕首撬的時候,金屬摩擦聲在巷子裡格外刺耳。
母親的儲物櫃在床底,鎖頭卻被剪斷了。
他掀開壓在最上麵的舊棉被,夾層裡滑出個藍布包,打開來是本硬殼日記,紙頁邊緣都泛了黃。
翻到1983年7月那頁時,他的指尖突然頓住——墨跡暈開的字跡寫著:“暴雨夜,泵站數據被改,老周說上邊派了人來查,可三天後那同誌就調走了......”
“楚哥。”雪狼的聲音從院外傳來,低得像風吹過瓦簷,“來看。”
楚風衝出去時,雪狼正蹲在井台邊。
井蓋的縫隙裡湧出溫水,在青石板上漫成地圖,用氣泡標著三個紅圈。“我拍了照。”雪狼舉起手機,屏幕上的水紋還在晃動,“剛才水冒出來時,我聞見鬆脂味了,和昆侖山頂老雪鬆下的味道一樣。”他掀起褲腳,露出腳踝上裹的舊布,“今早起來,床頭多了雙布襪,針腳......”他喉結動了動,“和我阿奶給我織的,一模一樣。”
天快亮時,聯絡站的燈泡忽明忽暗。
蘇月璃抱著平板坐在桌前,屏幕上是近十年文物失蹤案的時間線,“當年篡改數據的人,可能和現在倒賣青銅編鐘的團夥有聯係。”她推了推眼鏡,“你要查,他們不會坐視。”
楚風沒說話,隻是摩挲著那隻粗瓷茶杯。
杯裡的熱水不知何時又續滿了,白汽裡“輪你了”三個字還在。
他抬頭時,眼底有火在燒:“阿蠻說,防空洞的銅柱上,有個七歲的小琴幫她爸擦巡更棒。”他指節抵著桌沿,“現在小琴該當奶奶了吧?
可她爸的巡更棒,還在替我們守著地下的水。“他突然笑了,”那些半夜起來關窗的人,那些在暴雨裡修電路的人,他們連我雪狼的布襪都記得......“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刮起旋風。
滿地落葉被卷到半空,竟拚成個鬥大的“行”字,轉了兩圈又“刷”地散了。
雪狼猛地抬頭看向門楣——那盞常年不亮的老路燈,正“忽”地閃了一下,昏黃的光淌下來,把楚風頭上的舊布帽照得發亮。
“走。”楚風把帽子扣在頭上,父親工作證塞進內側口袋。
蘇月璃合上平板時,瞥見他指腹還壓著日記那頁,墨跡在晨光裡泛著暗褐,像沒乾的血。
“對了。”她收拾東西時突然想起什麼,“昨天去郊區小學做考古講座,孩子們畫的地下世界......”她頓了頓,把沒說完的話咽回去,“先去第一個紅圈地點吧。”
老路燈又閃了一下,這次亮得久了些。
照見牆角阿蠻正在用紅繩重係鎮魂鈴,雪狼在給獵刀上油,而那隻粗瓷茶杯裡的熱水,正冒著白汽,慢慢續到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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