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景台的夜風卷著銅鈴輕響時,阿蠻的登山靴最先叩響階梯。
他背著半舊的帆布包,腰間掛著苗銀鈴鐺,見楚風站在護欄邊,喉結動了動,沒說話,隻把望遠鏡遞過去。
雪狼隨後上來,皮夾克沾著夜露,手裡還拎著蘇月璃的筆記本電腦——她向來不讓彆人碰設備,此刻卻抱著平板跟在後麵,發梢被風撩起,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看。”楚風接過望遠鏡,指向天際線。
蘇月璃的指尖在平板上懸了半秒,突然把設備塞給雪狼,抓過自己的望遠鏡。
鏡片抵著眼眶時,她的呼吸陡然一滯:“那些......是光?”
“不是光。”楚風望著下方被紅光勾勒的城市輪廓,“是舉著火柴的人。”
阿蠻的苗銀鈴鐺輕顫。
他沒碰望遠鏡,隻是眯起眼,盯著那片朦朧的紅。
雪狼的拇指摩挲著電腦外殼,突然開口:“我阿奶說,火折子點不亮的地方,總有人舉著鬆明子走夜路。”他聲音很低,像在說一件極舊的事,“她說那些人走了幾十年,腳印都長在磚縫裡。”
蘇月璃突然轉身,發尾掃過楚風手背。
她的平板已經亮起來,指尖翻飛調出全市噪音監測圖:“近三天淩晨兩點十七分——”她放大波形,“老城區有規律的低頻震動,頻率27.3赫茲。”
楚風湊過去。
波形圖上的鋸齒波像被線穿起的珍珠,每隔十七小時又十七分鐘就串成一串。
蘇月璃點擊疊加鍵,城市管網圖浮現在屏幕上,震源點連成一條暗線,從老郵局地下穿到紡織廠廢墟,最後紮進地圖上標著“廢棄防空洞”的灰色區域。
“它們在引導。”她的聲音輕得像怕驚著什麼,“不是示警,是帶我們去某個地方。”
通訊器突然震動。
灰鴉的消息彈出來,照片裡是一麵碎鏡子,背麵密密麻麻的炭筆痕跡——全是舉火柴的小人,每根火柴的方向都不同。
最後一張照片的時間戳顯示:2317。
“城西電廠,即將爆破的廢墟。”楚風捏著通訊器,“他說轉身時腳步聲消失,再看鏡頭,火柴人轉向了北方。”
蘇月璃的指甲掐進掌心:“坐標變了。”
“我去防空洞。”楚風摘下外套搭在欄杆上,露出腰側的洛陽鏟,“阿蠻,三枚鎮魂鈴。”
阿蠻沒問為什麼,直接從帆布包裡摸出銅鈴。
鈴鐺還帶著體溫,串在紅繩上叮當作響。
他把鈴鐺係在楚風背包帶時,低聲道:“執念重的地方,聽不見自己心跳。”
“知道。”楚風拍了拍他肩膀,轉身時瞥見蘇月璃欲言又止的模樣,“盯著監控,有異常立刻吹哨。”
雪狼已經在調試聯絡站的設備,聞言抬頭:“熱成像和生命體征儀都連好了。”他指節抵著桌麵,“我守著。”
防空洞入口藏在老澡堂的鍋爐間裡。
楚風掀開鏽蝕的鐵皮蓋板,黴味混著潮風湧上來。
他打開戰術手電,光束掃過階梯時,破妄靈瞳突然發燙——牆壁滲水處浮起淡金色光痕,是無數重疊的小腳印,腳尖全部朝上,像有人正逆著水流往上走。
“八分鐘。”他摸出父親的工作手冊,腕表秒針剛轉過一圈,遠處傳來“哢嗒”一聲,像銅鎖閉合。
手冊的紙頁被他翻到某一頁,邊角還留著父親的藍墨水筆記:“老班長帶隊,走夜路莫回頭。”他蹲下身,把手冊輕輕放在積水裡,“老班長帶隊,走。”
水麵突然起了漣漪。
一道模糊的身影從他身側掠過,提著鏽跡斑斑的馬燈,燈芯的火光映出半張臉——是個穿工裝的老頭,帽簷壓得低低的,領口露出半枚銅哨。
楚風跟著那道影子走。
靈瞳裡的腳印越來越清晰,有些沾著泥,有些帶著機油漬,還有一雙很小的,像是孩子的膠鞋印。
每走八步,“哢嗒”聲就響一次,像在給腳步打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