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的第一口鐘顫過的第七夜,自來水廠值班室內,老陳盯著牆上的電子鐘,喉結動了動。
兩點十三分,他習慣性摸向保溫杯,指腹剛碰到杯壁又縮回來——這是他這周第三次在敲杯沿時頓住。
“咚——咚——咚——”
兩點十五分整,地下傳來的敲擊聲準時響起,像有人用生鏽的鐵棍一下下鑿著管道。
老陳猛地直起腰,後頸的汗順著衣領滑進脊背。
他抄起手電筒衝下樓,光束掃過布滿青苔的輸水管道,金屬表麵在光暈裡泛著冷白,哪有半分震動的痕跡?
“陳叔又聽見怪聲啦?”維修隊小劉抱著工具箱從樓梯口探出頭,“昨天用測振儀掃了三回,連0.1赫茲的波動都沒抓著。
您這耳朵該不會...“他撓了撓後腦勺,沒把”該不會幻聽“說出口。
老陳攥緊手電筒,光束在牆上晃出亂影。
他望著控製台左角那圈深褐色的茶漬——三十年了,每天這個時候泡杯濃茶,杯底壓著茶漬在桌麵烙下圓印。“小劉,你說...”他喉結滾動兩下,“要是我爹還在,他能聽懂這聲兒不?”
小劉沒接話。
老陳也沒指望他接。
他望著牆上那張褪色的全家福,照片裡穿藍布衫的男人抱著小老陳站在鐘樓前,胸前彆著“夜巡隊長”的紅袖章——那是五十年前的老黃曆了。
“陳師傅。”
低啞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老陳回頭,見穿靛青短衫的年輕人正蹲在茶漬前,指尖沾著從地板縫裡刮下的黑色結晶。
是常來水廠附近采藥的阿蠻,苗銀耳墜在燈光下晃出細碎銀光。
“這不是茶堿。”阿蠻把結晶湊到鼻尖,瞳孔微微收縮,“是香灰。”
老陳的茶杯“當啷”掉在桌上。
三小時後,蘇月璃的辦公室裡,牛皮紙檔案被翻得嘩嘩響。
她捏著放大鏡的手突然頓住,鏡片下的鋼筆字泛著陳舊的墨香:“民防隊夜巡製度終止於1973年5月,最後一任隊長陳守義,交接時間定為淩晨兩點十五分。”
“兩點十五。”楚風靠在門框上,指節抵著下巴,“和老陳聽見敲擊聲的時間分毫不差。”
蘇月璃猛地合上檔案,發梢掃過桌麵的茶漬複印件:“我去了陳守義的老鄰居家。”她抽出手機翻出錄音,沙啞的女聲混著風箱聲傳來,“老陳頭走前拉著兒子的手說,‘哪怕沒人管了,你也替我喝杯茶,守個時辰’——他兒子哪知道,當年巡更敲梆子,就是這兩下慢、一下快的節奏。”
錄音裡突然響起“咚、咚、咚”的輕響。
楚風抬眼,見蘇月璃正用鋼筆敲著桌沿,節奏和老陳泡茶時不自覺的動作一模一樣。
深夜的自來水廠籠罩在月光裡。
阿蠻在控製台前擺開七盞青銅燈,燈芯浸著牛眼淚,老陳的茶杯擱在中間。“盯著杯底。”他低聲說,指尖掐了個古怪的訣。
茶霧突然凝成細蛇,在杯口盤旋。
老陳屏住呼吸,看見霧氣裡浮出模糊的影子——戴草帽的男人舉著燈籠,身後跟著四個穿膠鞋的身影,腳步整齊地沿街行走。
每到一處鐘樓下,他們便駐足片刻,梆子聲“咚、咚、咚”撞進空氣裡。
“這是...”老陳的手扶住桌沿,指節發白。
“地脈裡積的念。”楚風站在陰影裡,破妄靈瞳在暗處泛起極淡的金芒,“你三十年敲桌的節奏,像把鑰匙。”他望著霧氣中逐漸消散的影子,“他們不是陰魂,是被你心裡的執念‘喚醒’的記憶。”
話音未落,灰鴉的電話打了進來。
背景音裡夾雜著電流雜音,“查到了,境外組織用聲波諧振儀,想誘發管道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