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蹲在門廊下搓洗竹掃帚時,聽見三樓小丫頭的尖叫。
“奶奶!晾衣繩上的露珠在跑!”
他抬頭,見紮羊角辮的囡囡扒著窗台,鼻尖幾乎貼在玻璃上。
晨霧未散,鐵絲晾衣繩像根銀線橫在兩棟樓之間,原本該在東側先蒸發的露珠,此刻正順著西側鐵絲緩緩蠕動——圓滾滾的水珠爬過鏽跡斑斑的接口,在金屬表麵拉出半透明的水痕,爬了三寸有餘才“啪嗒”墜地,在青石板上濺出個細圓的濕印。
“小祖宗又看童話書入魔了。”二樓的王嬸端著搪瓷盆出來,抬頭掃了眼,“這露水不就順著鐵絲滑麼?”
囡囡急得跺腳:“不是滑!
是自己走的!
昨天爬了兩寸,今天多了一寸!“她指著地麵,”您看!
每滴露水掉的地方,像不像敲電報的滴答聲?“
老周手一抖,竹掃帚“哐當”掉進洗衣盆。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阿蠻蹲在晾衣繩下的模樣——那苗族青年仰著頭,墨綠苗繡圍腰沾了晨露,指尖懸在鐵絲半寸處,喉結動了動說:“這根繩子在說話。”
是夜,阿蠻的影子縮在晾衣繩下方的陰影裡。
他腰間掛著的青銅鈴鐺沒響,反倒是腳邊一圈新栽的苔蘚泛著幽光——那是他用苗疆山鬼苔布的陣,能捕捉五感之外的波動。
手機屏幕在掌心亮起,是蘇月璃發來的摩斯密碼破譯結果:“敵特潛入”。
阿蠻的指節摳進褲縫。
三天前他在實驗室用顯微鏡看過露珠裡的雜質,水分子排列竟帶著微弱的電荷,像被無形的手推著走。
此刻他盯著苔蘚,發現深綠的葉片正隨著露珠移動的節奏輕輕顫——每滴露珠落地,苔蘚葉尖就會泛起極淡的紫,那是電壓波動的顏色。
“不是自然滑落。”他對著對講機低聲道,“鐵絲氧化層有微電壓差,在給這些水珠子推背。”
“電壓模式呢?”蘇月璃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來,背景是實驗室儀器的嗡鳴。
阿蠻摸出個微型測電筆,筆尖輕觸鐵絲。
顯示屏上的波紋突然扭曲成不規則的鋸齒,他瞳孔一縮:“和上周巷口修水管的、前天送煤球的、昨天收廢品的......外來人鞋底的電阻率曲線完全吻合。”他喉結滾動,“這根繩子,在記生人臉。”
同一時間,灰鴉的黑色風衣掃過下水道的積水。
他蹲在排水井裡,手機屏幕映著剛破解的加密郵件——“淨火會”新指令:啟用“無痕者”,目標筒子樓晾衣繩主控鎖,切斷閉鎖鏈能源。
“無痕者”是淨火會培養的特殊特工,自幼被送到這裡生活,能背出三十年前的鄰裡名單,會在雨天幫張奶奶收被子,知道老周愛喝茉莉花茶。
灰鴉捏碎手機卡,指節抵著井壁:“他的行動模式和住戶重疊,傳統監控根本篩不出來。”
楚風站在老槐樹的陰影裡,仰頭望著晾衣繩。
破妄靈瞳下,鐵絲表麵跳躍著細碎的藍光,像群發光的螞蟻。
他摸出兜裡的艾草包——那是從巷口王阿婆那討的,說是當年巡更員用來驅蚊的。
“雪狼。”他喊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