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散後,筒子樓後巷的青石板還泛著潮氣。
老周拎著竹掃帚經過第三口窨井時,褲腳突然被什麼拽了拽——低頭看,是隔壁小丫頭攥著他的藍布褲管,羊角辮上沾著草屑,眼睛瞪得溜圓:“周爺爺,井裡又在走!”
他蹲下身,耳朵湊近鏽跡斑斑的井蓋。
“咚。”
兩聲悶響從地底浮上來,像有人穿著膠鞋踩水窪,可節奏總比心跳快半拍。
老周後頸的汗毛豎起來——前天夜裡他起夜,也聽見這動靜,當時以為是野貓翻垃圾,結果蹲守半小時,隻看見井壁的苔蘚簌簌往下掉,落了滿地碎綠。
“昨兒巡警來看過。”他拍了拍小丫頭的手背,“說井下啥都沒有,就幾根破管子。”
“那苔蘚為啥掉成圓圈圈?”小丫頭踮腳指著井沿,“像有人拿尺子量著刮的!”
老周剛要說話,巷口傳來布鞋底蹭地的聲響。
阿蠻穿著靛藍苗服走過來,腰間青銅鈴鐺在風裡輕晃,手裡攥著個油紙包。
他蹲在井邊時,影子正好罩住小丫頭的羊角辮:“能讓爺爺再聽會兒麼?”
小丫頭抿著嘴點頭,退到牆根揪著衣角。
阿蠻閉眼屏息,喉結隨著井下的悶響微微起伏。
三息後,他突然睜眼,指尖掐開油紙包,撮出把灰白色粉末——那粉末泛著骨茬特有的冷光,在晨風中竟不散開,凝成細沙般的線。
“引魂砂。”老周認出這是苗疆用來尋陰脈的東西,“阿蠻兄弟,這井裡......”
“不是人在走。”阿蠻的指尖跟著砂粒的軌跡移動,直到那線突然轉向西北,“是路在記。”他抬頭時,眼底映著井蓋上斑駁的鏽跡,“它在記每一步踩過的地方。”
話音未落,蘇月璃的電話打了過來。
她的聲音帶著實驗室特有的嗡鳴:“我調了管網圖,結合昨夜特工撤離路線和光脈軌跡——”停頓兩秒,紙張翻動聲清晰可聞,“後巷三口井,加上他逃經的七塊地磚,正好湊成倒置的九宮鎖龍圖。”
阿蠻的指節在井沿叩出輕響:“鎖龍圖要活脈養,動得越勤,陣眼越......”
“越結實。”蘇月璃的聲音突然拔高,“我翻到楚風三年前寫的手劄,他批注過‘活脈忌靜,動則生變’——那些特工以為混進人群能藏,其實每步都在給陣法充能!”
同一時間,灰鴉縮在拆遷區斷牆後的土地廟裡。
蛛網在他肩頭晃,他盯著手機屏幕上剛破解的加密短訊,喉結滾了兩滾。“影蛻計劃”四個字像根針,紮得他太陽穴突突跳——淨火會要把失敗的特工當誘餌,讓他帶著微型燃燒裝置潛到主排水渠交彙點,用地脈印記引爆,汙染整片地下水係。
更麻煩的是,這特工被打了神經抑製劑,現在隻剩本能,連破妄靈瞳都未必能揪出他。
灰鴉把手機塞進懷裡時,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楚風前天說的話:“有些陷阱,要等獵物自己跳。”當時沒懂,現在看著短訊裡的“激活地脈印記”,突然明白了。
楚風此刻站在二樓陽台,茶缸裡的茉莉花茶飄著熱氣。
他望著後巷的方向,破妄靈瞳在眼底漫開——地底光脈像紅色的血管,沿著管網蜿蜒,而那三口窨井所在的位置,光脈明顯粗了一圈。
“雪狼。”他喊了聲。
牆根下的大漢立即直起腰,古銅色皮膚在日光下泛著暖光。
“黃昏去下遊清淤口。”楚風把半袋曬乾的雷公藤塞進他手裡,“纏在主閘閥外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