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口前的空氣仍在震顫,楚風喉結動了動,垂眸看向掌心。
那行“這次,換我護你”的字跡正泛著溫涼的光,像母親生前納鞋底時,針腳穿過粗布的觸感。
他指尖輕輕撫過,突然發現那些筆畫並非刻在皮膚上,而是由極細的情緒絲線編織——每一根都泛著淡金色,是童年時母親煮艾草湯的清苦裡,藏著的那縷甜。
“彆動。”蘇月璃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
她不知何時已湊近,素白指尖捏著半塊青銅羅盤殘片,邊緣還沾著未擦淨的磁粉。
當殘片貼近楚風掌心時,本應靜止的磁針突然瘋狂旋轉,銅鏽簌簌抖落,最後“哢”地一聲,針尖直紮向地麵,“是活契!”她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葬經》裡說,血親以命相護的執念會凝成活契,能替人擋一次必死之劫。你母親……”
楚風閉了閉眼。
返璞歸真的靈瞳在眼皮後翻湧,他順著那縷淡金色的情緒絲線回溯,竟在終焉殿方向捕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共鳴——像極了母親臨終前,用碎玉劃開他繈褓時,指尖顫抖的溫度。
“她當年剜目傳瞳,怕不隻是為了讓我覺醒靈瞳。”他睜開眼時,眼底泛著暗湧的光,“是在給我留退路。”
“退不了。”
阿蠻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
這個苗疆來的青年正盤坐在殘陣中心,麵前擺著七隻染血的蠱罐,最中間那隻裡,一隻青背蠱蟲正瘋狂啃噬著空氣中的灰霧。
他的手指深深掐進青磚縫裡,指節發白:“白袍人散了,但他留下的時間褶皺還在哭。”他抬頭,瞳孔裡映著蠱蟲啃食出的殘影——每一道殘影都是被揉皺的命運線,“那不是死亡,是放逐。母淵係統把管理員權限給了你,七日倒計時……”他喉結滾動,“是新試煉的鐘。”
“吼——”
雪狼的低吼聲打斷了阿蠻的話。
這頭昆侖野人的後裔突然直起腰,骨刀“當啷”墜地。
他鼻翼劇烈翕動,像是嗅到了某種遠古腐葉混著鐵鏽的氣味,目光死死鎖向終焉殿方向的青銅巨門:“門後……有活物。”他抓起骨刀的手在發抖,不是恐懼,是本能的警惕,“很老,很餓。”
楚風沒說話。
他摸出懷裡那截青銅燈殘柄,表麵還沾著母親血布上的焦味。
他將血布一圈圈纏在燈柄上,指尖咬破,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燈芯處畫出一道逆旋符文——這是他前夜翻《無字書》夾層時,用靈瞳照出的隱記“歸脈引”。
燈芯“噗”地燃了。
火焰是半透明的,像極了母親臨終前,窗紙上透進來的月光。
火苗搖曳間,地麵浮起一幅虛幻地圖:九重境並非層層疊疊,而是以終焉殿為中心,像蓮瓣般環形鋪開,每一重都泛著不同顏色的光——那是曆代繼承者執念的顏色。
最邊緣的小字讓楚風瞳孔驟縮:“門開雙隙,唯活祭可入。”
“活祭?”蘇月璃不知何時湊到他身邊,發梢掃過他手背,“《葬經殘卷》最後一頁……”她翻開一直攥在手裡的殘卷,原本空白的紙頁上,不知何時浮現出朱砂小字,“‘十三歸一則門啟,一念不滅則身囚’。”她猛地抬頭,眼尾發紅,“他們要的不是鑰匙,是願意替所有人背結局的門匠。你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楚風沒接話。
他撕下衣角,將血布和蘇月璃抄的《葬經》批注仔細疊好,塞進她掌心。
布料還帶著他體溫,混著淡淡的血鏽味:“七日後我沒回來,燒了它。”
蘇月璃的指尖在發抖。
她望著他眼下未消的青黑,突然想起昨夜他守在篝火邊,替她補被岩縫刮破的袖口——針腳歪歪扭扭,像極了母親教他的模樣。
“憑什麼是你?”她聲音發哽,“初代楚風困了千年,你才二十歲……”
“我娘喊我小風的時候,也沒說不準回家。”楚風突然笑了。
他伸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淚,指腹還沾著未乾的血,“再說了……”他望著她發間沾的碎草,聲音輕得像歎息,“總得有人推開門,看看門後是不是有光。”
當夜,歸墟裂口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