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在巷口的陰影裡蹲了三天。
這三天,他沒乾彆的,就盯著那個賣“補血老湯麵”的流動攤子。
攤主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根本不知道那鍋湯裡被楚風加了料。
他隻知道,自從這湯色變渾、帶了股鐵鏽味後,回頭客多得嚇人。
那些食客很有意思。
明明是深秋的冷風天,這些人吃完麵,臉色卻像喝了二兩燒刀子,紅得不正常。
楚風眯起眼,瞳孔深處金芒流轉,世界瞬間褪去色彩,隻剩下黑白灰的線條。
在“破妄靈瞳”的視野裡,這些人的頭頂不再是普通的人體輝光,而是牽著一根極淡的紅線。
那線細得像蛛絲,顫顫巍巍地飄向空中,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殊途同歸。
楚風順著那些線的走勢望去,幾百根絲線彙聚的方向,直指城市西北角。
那裡有一座巨大的冷卻塔,黑沉沉地聳立在夜色裡——那是四十年前就封存的地下熱力總站。
每當夜深人靜,那些吃過麵的食客路過那片廢棄廠房時,腳步都會無意識地放慢,甚至有人會停下來,對著那座冷卻塔發呆,像是在聽某種根本不存在的召喚。
“人的體溫,加上那一絲混了骨灰的執念,成了最好的信號源。”
楚風嚼碎了嘴裡的薄荷糖,吐掉那股子涼氣。
這不是中邪,這是共振。
那地底下的東西,正在把這些活人當成移動的“信號塔”。
耳機裡傳來蘇月璃的聲音,帶著幾天沒睡的沙啞。
“楚風,你的直覺準得讓人發毛。”
伴隨著鍵盤敲擊聲,一張複雜的圖表傳輸到了楚風的手機上。
“我調取了全市近五年的‘慢性疲勞綜合症’病例分布圖,把你剛才發給我的‘紅線’軌跡疊上去。”蘇月璃頓了頓,“重合度高達百分之九十。尤其是原國營機械廠生活區,那是重災區。”
楚風手指劃過屏幕,那些密密麻麻的紅點,像是一塊巨大的血斑。
“我還查到了一張七九年的值班表。”蘇月璃的聲音冷了下來,“那年冬至,機械廠鍋爐房突發事故。官方記錄是鍋爐爆炸,但我翻遍了當年的醫院檔案,沒有傷者,隻有三十七個名字被紅筆劃掉了。”
“死了?”
“不,檔案上寫的死因全是‘突發性虛脫’。甚至沒有屍體留存記錄,隻有一句話備注:‘工友自願堅守崗位,屍骨無存’。”
蘇月璃深吸一口氣:“他們根本不是被炸死的。是被‘吃’了。那個即將崩解的地喉需要能量,三十七個活人的精氣神,就是那天晚上的燃料。所謂的爆炸,是為了掩蓋這場人為點燃的‘活祭灶’。”
楚風看著遠處那座沉默的冷卻塔,心裡那股寒意順著脊梁骨往上爬。
用活人的願力去堵地脈的缺口,這手筆,既殘忍又悲壯。
“滋滋……”
耳機頻道切入一陣雜音,緊接著是沉重的呼吸聲,還有水滴落在冰麵上的脆響。
是雪狼。
“進去了。”雪狼惜字如金,“地下熱力站主井,也是個偽裝。”
視頻畫麵抖動著傳了過來。
雪狼此刻正匍匐在一條結了冰的排水渠裡,周圍全是倒刺般的冰棱。
他已經爬了六百米,身上的衝鋒衣被劃得破破爛爛。
“前麵有熱氣。”
鏡頭抬起。
在排水渠的儘頭,那個鏽死的鑄鐵蓋板縫隙裡,正呼呼地往外噴著熱浪。
那熱氣裡夾雜著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陳年的焦糊肉味,混著生鏽鐵塊摩擦的腥氣。
雪狼沒有猶豫,軍刀插入縫隙,無聲地撬開了蓋板。
他順著繩索滑降,落到了地下三層。
這裡沒有光,隻有破妄靈瞳能捕捉到的暗紅能量在四處彌漫。
儘頭是一麵牆。
那不是磚牆,而是由成千上萬個巨大的工業螺栓強行拚接起來的弧形金屬壁。
上麵刻滿了扭曲的符號,既不像道家符籙,也不像甲骨文,倒像是工人用焊槍隨意燒出來的疤痕。
雪狼伸出手,割破手腕,將血抹了上去。
“嗡——”
整麵金屬牆猛地顫抖了一下,表麵那種冰冷的金屬質感瞬間消失,變得滾燙。
那些焊疤亮了起來,隱約浮現出一行潦草狂亂的大字:
【火不滅,人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