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的空氣有些發黏,像是有層看不見的膠水,把人的呼吸都給粘住了。
主席台上坐著五個西裝革履的專家,麵前擺著的不是茶杯,而是一摞摞仿佛能壓死人的文件。
大屏幕上,“能源改革聽證會”七個紅字紅得刺眼,像剛從誰身上剜下來的肉。
楚風坐在最後一排,手裡捏著根沒開封的圓珠筆。
他今天沒穿平時那件衝鋒衣,換了件半新不舊的灰襯衫,袖口有點磨白,領子卻扣得死死的,讓他看起來不像個身懷異術的大師,倒像個剛畢業等著挨訓的實習生。
“關於‘七十二灶眼’的民間自治方案,沒有任何法律依據。”那個禿頂的專家推了推金絲眼鏡,聲音從麥克風裡鑽出來,帶著股讓人不舒服的金屬味,“這種無監管、無資質、無保障的三無模式,是對城市安全的極不負責任!誰能保證這些所謂的誌願者,不是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楚風沒動。
在他的視野裡,那個專家頭頂的“氣”呈現出一種渾濁的灰褐色,那是常年鑽營算計養出的官僚氣。
而更讓他在意的是,這灰氣裡夾雜著幾縷不自然的暗紅——有人在會場裡動了手腳,想激化這幫人的情緒。
蘇月璃坐在前排側席,手裡轉著一支錄音筆。
她今天打扮得很素,沒戴首飾,黑發簡單挽起,隻有那雙眼睛亮得嚇人。
“張教授。”蘇月璃沒站起來,隻是把一份薄薄的報告往前一推,聲音清脆,“這是過去一個月的數據。供暖事故率下降83,投訴率為零。至於您擔心的‘不可告人’……”
她頓了頓,按下遙控器。
屏幕上的紅字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抖動的監控視頻。
畫麵全是雪花點,右上角的時間顯示是淩晨三點。
大雪紛飛的鏡頭裡,一個穿著棉大衣的老頭正費力地爬上結冰的梯子,去擦拭那個高處的攝像頭。
他哈著白氣,對著鏡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殘缺的牙:“我兒子簽了字,我得替他看著,這小子睡覺死,萬一漏氣了咋整。”
視頻很短,隻有十五秒。
但會議室裡的那種黏稠感,好像被這一陣風雪給吹散了些。
那個禿頂專家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個例不代表全部”,但他那句還沒出口的反駁,被一聲突如其來的低吟打斷了。
那聲音不是從音箱裡傳出來的,倒像是直接在人腦子裡響起的。
嗡嗡的,帶著點金屬摩擦的鈍響,又像是幾十個人在隔著很遠的地方哼著同一首調子。
楚風嘴角微微一勾。雪狼動手了。
那家夥現在應該正蹲在地下室的通風管道旁,用那個來自昆侖的笨辦法——腳踏震位,掌貼庚金,硬生生把那些試圖乾擾神經的次聲波給掰彎了,變成了一首上世紀八十年代最流行的《咱們工人有力量》。
這調子哪怕變了形,那種刻在骨子裡的節奏感是抹不掉的。
幾個上了年紀的專家眼神開始迷離,手指不自覺地在桌麵上敲擊起來。
最左邊那個一直板著臉的老頭,忽然摘下眼鏡,揉了揉眼角。
“一九八四年……那時候我也在現場。”老頭聲音有點啞,“那個閥門炸的時候,老李是撲上去用背堵住的。那時候沒現在的自動監測,全是拿命填。”
會場裡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像是遇到熱水的冰塊,悄無聲息地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