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室裡的紅色警報燈還沒完全亮起,楚風的瞳孔已經先一步縮緊。
屏幕上,東嶺、西坡、北窪三個偏遠泵房的數據如同心電圖般驟降。
“全線失壓?”蘇月璃手指在鍵盤上敲出一片殘影,“係統顯示今天這三個點都有人值守,而且全都提交了‘例行檢查完成’的電子報告。”
楚風沒說話,隻是盯著那行綠色的“正常”字樣,眼底泛起一層幽冷的金光。
在他的破妄靈瞳視野裡,那根本不是代表安全的綠色,而是一團虛浮的、沒有任何能量支撐的死灰。
“調監控回放。”楚風冷冷下令,“我要看那三個‘值班人員’到底乾了什麼。”
畫麵跳出。
東嶺站,一個穿黃馬甲的男人叼著煙晃進鏡頭,對著儀表盤比了個“耶”的手勢,然後掏出手機刷短視頻。
西坡站,兩個人坐在閥門箱上打牌。
北窪站更離譜,那是張生麵孔,穿著嶄新的工裝,對著空氣指指點點,像是在演啞劇。
“這人我認識。”蘇月璃冷笑一聲,調出一份人事檔案對比,“上個月被我們踢出去的那個掮客,這是他大外甥。這哪是巡檢?這是去攝像頭底下擺拍來了。”
“八分鐘。”楚風看著時間軸,“三個站點,平均停留時間不到八分鐘。而按照標準流程,光是預熱排氣這一個步驟,就至少需要十五分鐘。”
蘇月璃立刻切入後台管理係統,越看眉頭皺得越緊:“規則有漏洞。係統現在的設定是‘掃碼打卡滿三十分鐘即視為任務完成’,根本不需要上傳操作記錄或者是具體的檢修影像。這幫人就像是在網吧掛機一樣,人到了,時間混夠了,錢就拿了。”
“這就是所謂的‘製度流程’?”楚風嘴角勾起一絲譏諷。
“我已經向能源局提交了緊急修訂建議。”蘇月璃合上電腦,語氣裡帶著壓抑不住的火氣,“結果剛才收到回複,說修改係統底層邏輯涉及多方權限,需要走‘季度評估流程’。等他們評估完,這冬天的第一場雪都化成泥了。”
“那就彆走流程。”楚風站起身,披上外套,“他們喜歡講數據,那就給他們看看什麼是真實的數據。”
一小時後,監督委員會官網和各大短視頻平台突然彈出一項特殊的挑戰——“一分鐘挑戰”。
蘇月璃沒有廢話,直接上傳了一段標準巡檢視頻:開閥、測壓、排氣、聽音、記錄。
每一個動作都乾脆利落,最終耗時十七分鐘零八秒。
文案隻有一句:【誰能在八分鐘內做完這套動作,我也想學學這種‘神仙’手速。】
視頻瞬間引爆網絡。
無數懂行的老工人和熱心市民紛紛模仿,結果最快的也用了十六分鐘。
所謂的“八分鐘巡檢”,就像是一個拙劣的笑話,被狠狠釘在了恥辱柱上。
輿論嘩然,那些坐在辦公室裡等著“走流程”的管理者們,屁股底下終於坐不住了。
但這還不夠。
“阿蠻去了東嶺。”楚風看著手機上的定位,“他說那邊的‘氣’不對。”
東嶺泵房,寒風凜冽。
原本掛在門口祈福辟邪的紅布條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廉價的紅色塑料包裝繩,甚至還打著死結。
焚香爐裡積的灰足有一寸厚,顯然很久沒人清理過。
阿蠻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從懷裡掏出那隻泛黃的骨盅,輕輕擱在門框上方。
苗疆秘術——靜聽術。
萬物皆有聲,哪怕是死物,在特定的時間也會回響。
子時剛過,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突兀地響起。
不是從外麵,而是從空蕩蕩的泵房內部。
“當、當、當……”
那是扳手敲擊管道回音,沉悶,卻帶著一種固執的節奏。
監控屏幕上依然是一片雪花點,什麼都沒有。
但在阿蠻的耳朵裡,那聲音清晰得如同就在耳邊。
“哢嚓。”
門鎖被阿蠻直接捏碎。
他推門而入,裡麵的景象讓他那張常年僵硬的臉微微動容。
泵房角落,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正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手裡抓著一把比他胳膊還粗的管鉗,正死命地擰著那個鏽死的閥門。
少年的臉上全是黑乎乎的機油,眼淚混著油汙流下來,衝出兩道白痕。
“你在乾什麼?”阿蠻的聲音很輕,怕驚散了這份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