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整整三天,楚風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人形雷達,把這座城市的地下脈絡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
除了眼眶酸澀得像被砂紙打磨過,他並非一無所獲。
淩晨兩點十七分,那個已經沉入基岩深處的金色光點周圍,土層動了。
不是塌陷,也不是地殼運動,而是一種極其規律的微幅顫動。
幅度不到0.3毫米,持續時間正好17秒。
如果不開啟“破妄靈瞳”的微觀視野,這種動靜會被當成附近重型卡車路過的餘震忽略掉。
但楚風太熟悉這個頻率了。
那種“咚、咚、咚”的節奏,沉悶且壓抑,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這跟雪狼之前施展過的“踏地鎮步”簡直如出一轍。
“這不正常。”楚風揉了揉太陽穴,手裡那罐紅牛已經捏扁了,“如果是自然沉降,波紋是擴散的。但這個震動,是螺旋向下的,像是在找路。”
副駕駛座上,蘇月璃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屏幕光映得她那張精致的臉有些清冷。
幾秒鐘後,一個三維模型彈了出來。
“你說對了,確實在找路。”蘇月璃指著模型底部那條暗紅色的虛線,“震源終點指向地下三十米處的一個盲端。我查了建國初期的老圖紙,那是1950年廢棄的蒸汽主乾管,代號‘夜爐一號節點’。因為技術迭代,這截管子被封存了六十多年,現在的市政管網係統裡壓根沒它的戶口。”
沒人維護,沒有記錄,卻在每天淩晨兩點十七分準時“敲門”。
“去看看。”楚風扔掉空罐子,車子發動,“借口找好了嗎?”
“老舊管道不明氣體堆積風險排查。”蘇月璃合上電腦,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審批手續已經在打印機裡吐出來了,蓋的是市政搶修的紅章,真的不能再真。”
四十分鐘後,城南一片拆遷了一半的老廠區。
井蓋被撬開的瞬間,一股子混合了鐵鏽、黴菌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陳腐氣息撲麵而來。
楚風率先跳了下去,腳剛沾地,瞳孔深處的幽光便瞬間鋪開。
這截盲管並不長,隻有不到五十米,儘頭是一堵厚實的混凝土封牆。
空氣死寂,連隻老鼠都沒有。
“阿蠻。”楚風低聲喚道。
身後的陰影裡,那個沉默的苗族漢子走了出來。
他沒說話,隻是從懷裡掏出一個黑乎乎的陶罐,抓出一撮暗紅色的粉末。
那是辰砂混合了骨灰特製的引魂香。
打火機“啪”地一聲脆響,火苗舔過粉末,一股奇異的辛辣味在狹窄的管道裡散開。
阿蠻嘴唇微動,用一種極其古怪的音調低誦了七遍苗語,那是巫族特有的“名契斷引”。
念完最後一遍,他伸出滿是老繭的手,輕輕按在了鏽跡斑斑的管壁上。
嗡——
就在指尖觸碰冷鐵的刹那,楚風眼前的世界變了。
原本漆黑一片的管道內壁,突然亮起了無數條細如發絲的暗紅色能量線。
它們密密麻麻地交織在一起,像極了人體的毛細血管網,而每一個交叉的節點上,都隱約浮現出一個個模糊的名字。
“李守業……周建國……趙大勇……”
這哪裡是什麼廢棄管道,這分明是一本刻在鋼鐵上的花名冊。
這些名字殘缺不全,有的隻剩下一個姓氏,有的在閃爍中近乎熄滅,但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張巨大的網,死死兜住了這一方水土下的某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