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檔案館的恒溫庫裡,空氣乾燥得像沙漠,充斥著一種陳年紙張特有的酸味。
蘇月璃戴著白手套,指尖輕輕挑開那個編號為“y1950c”的牛皮紙檔案袋。
封口的棉線雖然泛黃,但繞法有些鬆,不像那種幾十年沒人碰過的死結。
“不對勁。”
她眉頭微蹙,手指撚了撚那本所謂的《夜爐晨昏錄》。
觸感不對。
原本備注裡提到的“夾帶數封未寄出的家書”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插在書頁中間、邊緣裁切得極為整齊的紙條。
紙條已經發黃,是被人刻意做舊的,但上麵的油墨味,逃不過蘇月璃那常年和古籍打交道的鼻子。
“第三輪巡檢已完成,西北角無異動。”
落款時間:昨日0118。
那個時間,正是楚風在廢棄管道裡聽到震動後的一分鐘。
蘇月璃迅速掏出便攜掃描儀,將字跡導入數據庫。
屏幕上紅框狂閃——筆跡完全陌生,既不是當年名冊上的任何一位老管工,也不是現存已知的任何一位文物局編外人員。
這字跡工整得像打印體,透著一股子機械般的冷硬。
“有人把市檔案館當成了自家的傳達室。”
十分鐘後,這個消息傳到了楚風那裡。
楚風沒廢話,直接切入了全市公共終端的使用記錄後台。
對方既然留了條,就不可能憑空變出來。
“找到了。”
屏幕映著楚風冷峻的臉。
城東社區圖書館,一台24小時無人值守的自助打印站。
監控探頭是個老舊的廣角鏡,畫質糊得像馬賽克,隻能看見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
動作快得離譜。
0115進門,0116打印,0117離開。
全程低頭,帽簷壓得極低,不僅避開了正臉抓拍,甚至連手指敲擊鍵盤時都特意用身體擋住了監控死角。
“這人是屬泥鰍的。”楚風調取了周邊街區的道路監控,“看這裡,他騎的是一輛沒有牌照的電動車,走的路線全是老城區的單行道和監控盲區。最後消失的位置……”
鼠標光標停在地圖上一塊灰撲撲的區域——第三沉澱池附近的待拆棚戶區。
那裡是城市的傷疤,亂搭亂建的違章建築像牛皮癬一樣層層疊疊,連警用無人機進去都得迷路。
入夜,棚戶區死一般寂靜,隻有野貓發情的嚎叫。
阿蠻像一道影子,融進了錯綜複雜的巷道。
在一間廢棄鍋爐房的角落,他聞到了煤油味。
這裡被人清理出一塊極其隱蔽的空間。
一張折疊桌,一盞罩著黑布的煤油燈,最顯眼的是那台老式的手搖發電機,正連著一台早就該進博物館的機械打字機。
阿蠻伸手摸了摸發電機散熱片,還有餘溫。
牆上貼滿了手繪的地下管網圖,那線條的走向比市政局的圖紙還要精準。
幾個紅圈觸目驚心:“青焰預警點”、“踏震響應區”、“回聲盲點”。
日期,赫然更新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