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光標還在那封郵件的發件人那一欄跳動,“周振海”三個字帶著一種跨越時空的幽冷。
但楚風沒有點開。
牆上的電子鐘跳到了025950。
按照夜爐v3.3協議,一切個人通訊設備必須靜默。
哪怕這封郵件裡藏著天大的秘密,他也得先把這一關過了。
楚風關上手機屏幕,將其倒扣在滿是劃痕的金屬桌麵上,深吸一口氣,坐進了那把正對著基岩裂縫的硬木椅。
這裡是調度塔最底層的觀測室,沒有窗,空氣裡永遠彌漫著一股類似鐵鏽受潮後的腥氣。
030000。
沒有任何機械運轉的聲響,四周靜得能聽見岩石深處地下水滲流的細微動靜。
楚風雙手平放在膝蓋上,閉上雙眼。
這就是所謂的“守夜”。
不看表,不操作,不想事,像一塊石頭一樣在這裡坐滿三十分鐘。
前兩晚無事發生,枯燥得像是在蹲禁閉。
但今晚,第三分鐘剛過,楚風的左眼皮毫無征兆地跳了一下。
並未主動運轉靈力,那雙早已與他血脈相連的“破妄靈瞳”卻像被某種外部信號強行喚醒。
黑暗的視野並未亮起,而是直接被一層灰蒙蒙的濾鏡覆蓋。
那不是光,是能量的殘渣。
正前方,那道常年滲水的基岩裂縫裡,並沒有水流出。
在靈瞳的視野中,那裡正緩緩吐出一團極淡的金色霧氣。
霧氣並沒有消散,而是聚攏成形,吐出了七粒微小如塵埃的光點。
孢子。
這就是那種讓雪狼忌憚不已的變異苔蘚的種子?
楚風身體緊繃,剛想屏住呼吸,耳麥裡突然傳來蘇月璃急促卻極力壓低的聲音。
“彆動。保持正常呼吸頻率。”
聲音不僅來自耳麥,觀測室通風口的百葉窗葉片微動,一個改裝過的高倍顯微鏡頭正無聲地探出頭來,死死鎖定了那團金霧。
“我在看你的實時心率變異性圖譜,”蘇月璃語速極快,背景音裡還有鍵盤敲擊的劈啪聲,“這七個小東西的運動軌跡,跟你的心跳是反著來的。你心跳越穩,它們活性越強;你一緊張,它們反而萎縮。”
楚風強行按捺住想要後撤的衝動,儘量放鬆肌肉。
“我剛調了你大一入學時的體檢報告。”蘇月璃的聲音透著一絲難以置信,“楚風,你的hrv基準值天生比同齡人低37。這種數據,醫學上叫‘自主神經功能衰退’,但在我們這行,這叫‘活死人’體質。這玩意兒……是在把你當同類。”
說話間,那七粒孢子像是嗅到了同類的氣息,在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直直朝著楚風的左耳飄來。
眼看光點就要觸及耳廓,觀測室的厚重鐵門無聲滑開。
阿蠻赤著腳走了進來,手裡捏著那塊剛修複好的黑陶片。
他沒有看楚風,也沒有看那團霧,而是徑直走到距離基岩裂縫三十厘米的地方,手腕一翻,將陶片懸停在半空。
並沒有任何咒語或動作。
就在陶片出現的瞬間,那原本飄向楚風的七粒孢子猛地一頓,像是被強力磁鐵吸附的鐵屑,瞬間調轉方向,“嗖”地一下撞向了阿蠻手中的陶片。
滋——!
空氣中爆出一團白煙,那不是燃燒,是瞬間的高溫蒸發。
阿蠻眉頭都沒皺一下,哪怕陶片此刻紅得像塊烙鐵。
楚風看得真切,那些孢子撞擊陶片的背麵後迅速融化,高溫在漆黑的陶麵上燒灼出了七道極深的刮擦痕跡——那深淺、角度,竟然跟蘇月璃之前在周振海那個搪瓷缸裡發現的一模一樣!
“這東西不是錨具,是信標。”阿蠻沉聲說道,反手抽出一張薄如蟬翼的銀箔,趁著熱度未消,將陶片死死裹住。
他抬起大拇指,放到嘴邊咬破,三滴鮮紅的血珠滴落在銀箔封口處。
詭異的是,血沒有滲進去,而是在銀箔表麵凝而不散,自動排列成了一個微縮的北鬥七星勺柄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