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內的殺局如同驟然收緊的絞索,那職業殺手首領的淬毒短刃招招不離要害,劃出的幽藍弧線帶著死亡的尖嘯,配合著棚外樹林中不時精準射來的、力道強勁的淬毒弩箭,將徐逸風團隊五人死死壓製,逼入了退無可退的絕境。趙莽和夏侯琢拚死抵擋,一個憑藉著蠻勇與一身橫練功夫硬抗,一個依靠精妙身法與暗器周旋,但身上都已添了數道傷口,鮮血淋漓,氣息粗重,在對方默契而淩厲的圍攻下,已是險象環生,左支右絀,敗亡似乎隻是時間問題。
“不能……絕不能困死在這裡!”徐逸風背靠著冰冷粗糙的茅草棚柱,劇烈的喘息牽動著受損嚴重的經脈,帶來一陣陣鑽心刺骨的疼痛,眼前陣陣發黑。他強忍著眩暈,目光如同最銳利的刀鋒,急速掃過這混亂而致命的戰場,越過廝殺的眾人,投向茶棚後方那片雜草叢生的荒地。就在不遠處,一座依著矮丘而建的廢棄建築的輪廓,在清晨稀薄的霧氣與林木掩映中若隱若現,那翹起的飛簷和殘破的牆體,依稀可辨是一座早已荒廢的山神廟。“往那邊退!利用那裡的地形!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他用儘力氣,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指向那個方向。
夏侯琢聞言,眼角餘光一瞥,立刻會意。那是眼下唯一可能扭轉被動挨打局麵的地方!他猛地一咬鋼牙,體內所剩無幾的內力瘋狂催動,右手在腰間一抹,最後幾枚邊緣打磨得異常鋒利的“飛蝗石”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呈品字形射向那殺手首領的上中下三路,逼得對方不得不回刃格擋,攻勢為之一滯!同時,他嘶聲對如同困獸般的趙莽喊道:“莽夫!彆纏鬥!撞開後麵,開路!”
趙莽早已殺得眼紅,聽到號令,想也不想,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怒吼,如同被激怒的洪荒巨獸,竟不再理會身旁掠過的刀光,全身肌肉賁張至極限,低下頭,將全身重量和氣力集中於肩胛,如同一頭發狂的蠻牛,朝著茶棚後方那看似最薄弱的、由茅草和細木棍紮成的牆壁,狠狠撞去!
“轟隆——!哢嚓!”
一聲巨響,伴隨著木料斷裂和茅草紛飛的聲音,那麵牆壁被他硬生生撞開一個足以容人通過的大洞!破碎的草杆和木屑如同雨點般落下。趙莽自己也因這猛烈撞擊而一陣氣血翻騰,但他毫不停歇,順手抄起地上一條結實的柏木長凳,舞動起來,如同風車,格擋開從背後樹林中射來的兩三支冷箭,朝著破洞外大吼:“快!跟我走!”
夏侯琢見狀,立刻閃身,一手拉住驚魂未定的蔡若兮,一手提起幾乎癱軟的陳文,厲聲道:“走!”蔡若兮則奮力攙扶起幾乎脫力的徐逸風,小栓子依舊是一副被嚇破了膽、連滾帶爬的模樣,緊緊跟在最後。幾人不敢有絲毫遲疑,如同決堤的洪水,迅速從那個破洞鑽了出去,暴露在茶棚後方相對開闊、但也更無遮攔的荒地上。
那殺手首領眼見獵物要逃,眼中殺機大盛,冷哼一聲,短刃在掌心一轉,身形如鬼魅般緊隨其後,從那破洞中疾射而出!與此同時,外麵的樹林中,也如同響應召喚般,窸窸窣窣地竄出三四名身著緊身黑衣、麵蒙黑布、手持造型精巧、弩臂上閃著幽暗金屬光澤的勁弩的殺手,他們動作迅捷如豹,一聲不吭,立刻分散開來,呈半包圍態勢,一邊以弩箭精準點射,阻滯眾人的逃跑速度,一邊邁開腳步,如同附骨之疽般緊追不舍!
一時間,這支狼狽的小隊陷入了更為凶險的境地。他們暴露在空曠地帶,身後是武功高強的殺手首領和數名訓練有素的弩手。尖銳的箭矢撕裂空氣,不時從耳邊“嗖嗖”呼嘯而過,帶著死亡的氣息,深深釘入身旁的樹乾,激起一片木屑,或者射入他們腳邊的泥土,留下一個個幽深的小洞。趙莽怒吼連連,將那條柏木長凳舞得密不透風,拚命擋下大多數射向隊伍後方的弩箭,但箭矢力道極強,震得他虎口發麻,木凳上也很快布滿了箭孔和裂痕,他寬闊的後背和手臂上,又被劃開了幾道深淺不一的血口,鮮血染紅了破爛的號衣。夏侯琢則護在側翼,憑借超卓的輕功和敏銳的預判,帶著蔡若兮和陳文做著之字形規避,他手中最後幾枚小巧的飛針不時射出,雖未能斃敵,卻也成功乾擾了對方弩手的瞄準,為隊伍爭取到寶貴的喘息之機。他的左臂舊創徹底崩裂,鮮血浸透了臨時包紮的布條,順著指尖滴滴答答落下,臉色因失血和內力消耗而變得蒼白。
徐逸風幾乎是被蔡若兮半拖半抱著前行,他感覺自己的肺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灼痛,雙腿軟得像棉花,全靠一股不屈的意誌支撐著才沒有倒下。小栓子則跑得跌跌撞撞,不時發出驚恐的嗚咽,好幾次差點摔倒,卻又總能“幸運”地跟上隊伍。
短短百餘步的距離,此刻卻顯得無比漫長而致命。終於,他們踉蹌著衝進了那座山神廟殘破不堪、隻剩半人多高的院牆。廟宇本身更是破敗,腐朽的木門歪斜地掛在一側,窗欞早已不知去向,屋頂塌陷了大半,露出根根黝黑的椽子瓦藍的天空,泥塑的山神像色彩斑駁脫落,半邊臉都已不見,身上掛滿了蛛網,神台前積滿了厚厚的灰塵和鳥獸的糞便。一股陳腐、荒涼的氣息撲麵而來。然而,這殘存的磚石牆壁、粗大的立柱以及那尊巨大的神像,總算為他們提供了些許寶貴的掩體。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快!依托神像和柱子防守!節省力氣!”徐逸風被蔡若兮攙扶著,背靠著冰冷積塵的香案滑坐在地,急促地下令。他的胸口如同被巨石壓住,劇烈地起伏著,每一次吸氣都仿佛要用儘全身的力氣,蠟黃的臉色泛著一種不祥的死灰。僅僅是剛才那段逃亡和此刻的發號施令,已經將他最後一絲精力榨取殆儘,瀕臨油儘燈枯的邊緣。
殺手們行動極其迅捷,幾乎在他們剛剛穩住陣腳的瞬間,便已追至廟外,將這座小小的山神廟團團圍住。那首領眼神冰冷,沒有任何廢話,隻是果斷地一揮手!
“咻!咻!咻!”
密集的弩箭破空聲再次響起,如同索命的毒蜂,從沒有門窗遮擋的洞口、從屋頂的破洞,從四麵八方攢射而入!箭矢釘在磚石柱子上發出“咄咄”的悶響,射入腐朽的木料中發出“噗噗”的聲音,甚至有幾支擦著神像飛過,帶起簌簌落下的泥土。眾人被這猛烈的遠程火力壓製得幾乎抬不起頭,隻能緊緊蜷縮在掩體之後,趙莽更是將那張快要散架的木桌殘骸也拖了過來,勉強增加一點防護。
幾輪箭雨壓製後,那首領見廟內沒有反擊,眼中寒光一閃,再次揮手!三名手持鋼刀或短叉的殺手,配合著門外兩名弩手的掩護,如同獵豹般從正門和兩側的窗口同時迅猛攻入!他們步伐矯健,眼神銳利,進攻路線刁鑽,彼此間配合默契,刀光叉影織成一張死亡之網,顯然打算一鼓作氣,將因守在此地的目標徹底殲滅!
“拚了!”趙莽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從掩體後猛地躍出,手中那柄奪來的、刃口已經崩缺的鋼刀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迎向從正門衝入的兩名殺手!他招式毫無花巧,隻有純粹的力量與速度,刀風呼嘯,竟是以攻代守,硬生生將對方逼退一步!但另一名殺手的短叉卻如同毒蛇出洞,趁機刺向他的肋下!趙莽躲閃不及,隻能勉強扭身,讓短叉在腰間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槽!他痛得悶哼一聲,動作卻絲毫不停,反手一刀劈向那使叉殺手的手臂!
另一側,夏侯琢也同時迎上了從側窗突入的一名持刀殺手和另一名試圖繞後偷襲的敵人。他身法施展到極致,在殘破的廟柱間穿梭,流雲掌法時而輕靈飄逸,時而凝重如山,掌影翻飛,勉強擋住兩人的攻勢。但他內力消耗巨大,左臂傷口不斷淌血,嚴重影響了他的平衡和發力,每一次對撞都讓他氣血翻騰,嘴角已然溢出了一絲鮮血,步伐也開始淩亂,顯然已是強弩之末。
蔡若兮手持那根尖利的銀發簪,如同守護雛鳥的母雀,死死擋在昏迷邊緣的徐逸風身前,儘管臉色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握著發簪的手也在微微顫抖,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沒有絲毫退縮。陳文早已嚇破了膽,雙手死死捂住耳朵,蜷縮在布滿蛛網和灰塵的神像底座後麵,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連頭都不敢抬。
眼看趙莽和夏侯琢的防線在對方默契而凶狠的攻擊下搖搖欲墜,隨時可能被突破,一旦防線被破,後果不堪設想!
徐逸風背靠著香案,看著趙莽身上不斷增添的傷口,看著夏侯琢蒼白的臉和淋漓的鮮血,看著蔡若兮那決絕而單薄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憤怒如同岩漿般在他胸中翻湧、灼燒!他不能!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些願意為他舍生忘死的同伴,因為自己的無力而慘死在這荒山破廟之中!
一股決絕的意念,如同最後的星火,在他近乎枯竭的意誌中點燃!
他猛地一咬舌尖,一股鑽心的劇痛混合著濃鬱的血腥味瞬間衝上腦海,這極致的刺激,竟真的從那如同死寂沙漠般的丹田最深處,強行擠壓出一絲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氣流!這氣流細若遊絲,沿著那些受損嚴重、如同乾涸龜裂河床般的經脈,開始了一種近乎自毀般的、艱難而痛苦的運行!與此同時,他以全部的心神,瘋狂地溝通著緊貼胸口、正傳來一陣陣異常灼熱的黑石!
“嗡……”
黑石似乎清晰地感應到了宿主這股不惜與敵偕亡的決死之心與守護之念,內部那縷融合了白馬寺佛光、醇厚祥和的溫熱能量驟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活躍、奔騰起來!它不再滿足於緩慢的滋養,而是主動地、洶湧地與他強行提起的那絲微弱內力嘗試融合!
下一刻,異變陡生!
沒有白馬寺地宮時那煌煌如日、普照四方、淨化一切的萬丈佛光,隻有一層淡薄得幾乎肉眼難以察覺、若有若無的、帶著微弱檀香與古老禪唱氣息的淡金色光暈,以盤坐於地的徐逸風為中心,如同投入石子的平靜湖麵漾起的漣漪,無聲無息地向四周蕩漾開來!
這光暈範圍很小,僅能籠罩大半個殘破的廟堂,光芒黯淡,仿佛隨時都會熄滅,其威力也遠不及地宮之時,但對於那些明顯修煉了陰邪詭異功法、雙手沾滿血腥的殺手們來說,這微弱的光暈卻如同烈日下的冰雪,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衝在最前麵、正準備對夏侯琢下殺手的兩名殺手,被這淡金色的光暈波紋掃中,動作瞬間一滯,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泥沼之中!他們眼中原本冰冷嗜殺的光芒被痛苦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恍惚所取代,仿佛體內的邪功內力受到了某種突如其來的壓製、淨化甚至反噬,運轉頓時變得晦澀不堪!就連從廟外射入、試圖穿過光暈區域的弩箭,其速度也似乎肉眼可見地慢了一線,箭鏃上那幽藍的毒光在淡金光芒的映照下,也明顯黯淡、搖曳了幾分!
“就是現在!動手!”夏侯琢和趙莽都是身經百戰、對戰機把握極其敏銳之輩,豈會錯過這徐逸風以生命為代價創造出的、轉瞬即逝的絕佳機會!
夏侯琢強提最後一口真氣,發出一聲清越的叱吒,一直扣在指間舍不得動用的最後三枚三棱透骨釘,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帶著他全部的恨意與希望,化作三道幾乎看不見的烏光,精準無比地沒入了那兩名因功法受製而動作僵硬、心神恍惚的殺手的咽喉!
“噗!噗!”
兩聲輕微的利器入肉聲響起,那兩名殺手眼中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與茫然,雙手徒勞地捂住鮮血汩汩湧出的傷口,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兩下,便軟軟地栽倒在地,再無聲息。
趙莽更是狂性大發,如同被徹底解放了凶性的受傷猛虎,他完全放棄了防守,硬頂著旁邊殺手劈來的一刀刀鋒深深嵌入他肩胛骨,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醋缽大的鐵拳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一拳轟碎了正麵對手的胸骨!那殺手胸骨儘碎,口中噴出混雜著內臟碎塊的鮮血,倒飛出去!趙莽看也不看,反手奪過那嵌入自己肩胛的鋼刀,不顧噴湧的鮮血,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狠狠一刀,將那名砍傷他的殺手從頭到胸,幾乎劈成了兩半!熱血如同噴泉般濺了他滿頭滿臉,使他看起來如同從地獄歸來的修羅!
那殺手首領見勢不妙,自己帶來的精銳手下轉瞬間竟折損大半,眼中終於閃過一絲驚怒與難以置信的厲色!他死死盯住了那個盤坐於地、臉色金紙、七竅中都開始滲出細細血絲、顯然已到了極限的徐逸風!擒賊先擒王!隻要殺了這個源頭,剩下的不足為慮!
他不再理會趙莽和夏侯琢,身形一動,如同鬼魅飄忽,竟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身法,繞過了趙莽的攔截,手中那柄幽藍短刃如同毒蛇吐信,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直刺徐逸風的心口!這一擊,快!準!狠!凝聚了他畢生功力,勢在必得!
“休想!!”趙莽眼見徐逸風危在旦夕,目眥欲裂!他此刻舊力已儘,新力未生,根本來不及揮刀格擋!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做出了最本能、也是最慘烈的選擇——棄刀,合身撲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用那寬闊如門板般的後背,硬生生地擋在了徐逸風與那柄致命短刃之間!
“噗嗤——!”
一聲利刃穿透血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悶響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