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不……不用交公糧了?!”
他聲音發顫,眼睛瞪得像銅鈴。
那公糧,是他一輩子壓在胸口的石頭。
一年糧食打出來,大半得交上去,自己吃的是糠拌野菜。
不是不想留,是不敢不交。
國家打仗、修路、建廠,全靠老百姓的這點糧食撐著。
可現在——國家不收了,還反過來給錢?
老村長嘴唇抖了好久,沒說話,眼淚“啪嗒”掉在鞋麵上。
幾十年了,從打鬼子到吃大鍋飯,他親眼看著這片土地從餓殍遍野,到如今有人敢喊“國家養咱們”了。
他不是感動,是怕——怕這夢醒得快。
王偉和趙家祥連聲安慰,他一把攥住倆人的手,硬拽著往村口跑。
村委會?就是個漏風的茅草棚子。
可村長站在破板凳上,嗓門吼得比雷還響:“鄉親們!聽好了!國家下令了!往後種地不交糧,還給錢!不交糧!還給錢!”
寂靜三秒。
然後——
“真的?!”
“俺沒聽錯吧?!”
“老天爺顯靈了?!”
一群滿手老繭的漢子,圍著茅棚,哭的哭,笑的笑,有人跪在地上抓了一把土,親了又親。
“快!快拿好東西來!”
“我家雞今天剛下的蛋,還沒焐熱呢!”
“我那壇子自釀的燒酒,藏了五年,今天開壇!”
“老張家,你家臘肉呢?趕緊的!彆藏著掖著了!”
沒人攔著。
王偉和趙家祥也被拖進這陣熱潮裡,幫著架鍋、燒柴、搬桌子。
誰家端來一隻雞,誰家拎來半隻羊,連最窮的李阿婆,都顫巍巍從灶台下扒出一包黃燦燦的臘肉,還有自家釀的、酒香直竄天靈蓋的土燒酒。
天快黑了,篝火點起,滿村都是笑聲和鍋鏟響。
今兒,不為交糧,隻為——
活明白了。
村口的大喇叭剛一響,各家各戶就端著鍋碗瓢盆往外湊,熱熱鬨鬨地擠進了村委會大院。
鍋裡燉著豬肉,蒸籠冒白煙,孩子們追著狗滿地跑,大人們一邊炒菜一邊嘮嗑,像過節似的。
飯還沒上桌,村長先端起一杯白酒,站到台階上喊:“都彆忙了!來,先敬一敬老天爺!”
他把酒潑在地上,聲音洪亮:“沒那幫老前輩,咱這地兒到現在還吃糠咽菜呢!這第一杯,敬他們!”
大夥兒齊刷刷舉杯,跟著喊:“敬前輩們!”然後仰頭一口乾掉,酒杯磕在桌上“哐當”響。
村長又補了幾句客套話,無非是“鎮上領導記掛著咱”“今年日子有奔頭”之類的,說完拍拍手:“開飯!”
酒杯碰得劈裡啪啦,筷子翻得跟風車似的,有人趁興放了兩掛早已攢著沒敢點的鞭炮,“劈裡啪啦”炸得全村樂開了花。
這種場景,不止一個村有。
整個龍國,像被點了火的柴堆,轟地一下全燃了。
可誰也沒想到,這場熱鬨,是鬱鴻明隨口提的一句話,不小心點著的。
農業稅說沒就沒,農民笑了,政府沒喊窮,老百姓腰包鼓了,日子像坐了火箭往上竄。
可大洋另一邊,漂亮國那邊,氣氛就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