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抉擇與奉獻，我欲成仙也為凡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那道橫亙蒼穹的裂痕。
陰陽通道的缺口像一隻貪婪的、永不滿足的巨眼，瘋狂吞噬著周遭的一切光線與靈氣，並將更為汙穢、陰冷的九幽氣息噴吐出來。鬼哭狼嚎之聲不再是虛無的音波，而是化作了實質的黑色波紋，一圈圈擴散，所過之處，修為稍低的弟子直接七竅流血，神魂震蕩，連腳下的山石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風化崩解。
墨淵前輩以皇者境的浩瀚修為，撐起了一片金色的光幕，如同在汙濁洪流中築起的一道單薄堤壩，光幕劇烈搖曳，明滅不定，每一次黑色波紋衝擊，都讓墨淵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動一下，嘴角滲出的金色血液愈發刺眼。蘇淺語前輩法相巔峰的幻月之力，化作萬千清輝月華，試圖撫平裂縫邊緣那狂暴的空間亂流，卻如杯水車薪，月華不斷被侵蝕、消融。
而戰場核心處，幽冥子懸浮於通道缺口之前，周身繚繞著粘稠如墨的九幽死氣，他冰冷的笑聲穿透所有雜音：“徒勞！陰陽倒轉，乃天地大勢！此界，終將成為吾族新的獵場！”血煞尊者雖被龍鳳虛影暫時封印，但那血色光繭仍在不斷搏動，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血腥煞氣。千麵妖姬被絕鴉的本命魂火灼傷，身形在虛實間閃爍，怨毒的目光死死鎖定著萎頓在地的黑色烏鴉。
淩邊半跪在地，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那是硬接幽冥子一記幽冥鬼爪的代價，臟腑移位，經脈刺痛。他甚至來不及查看自己的傷勢，目光急切的掃過身旁的夥伴——
小林，那平日裡憨態可掬、總想著吃的麒麟，此刻恢複成了小狗般的大小，蜷縮在那裡，氣息微弱得像風中殘燭，金色的毛發失去了所有光澤，為了替他擋下那必殺一擊，它幾乎燃儘了剛剛蘇醒的麒麟本源。
絕鴉，平日裡最是話癆吵鬨的夥伴，此刻安靜地躺在他手心，漆黑的羽毛焦枯，那簇象征著九幽鳴焰鴉本源的尾羽火焰，隻剩下一點微弱的火星，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熄滅。為了重創千麵妖姬，她透支了一切。
還有小龍小鳳，那對總是吵吵鬨鬨的雙魂，此刻被迫分離，化為兩條迷你的、近乎透明的小狗虛影，軟軟地趴著，連相互瞪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強行催動尚未完全掌握的吞天之力封印血煞尊者，幾乎讓它們的魂魄潰散。
容槿情站在他身側，原本清冷如玉的臉頰上沾染了塵土與血汙，月白長裙多處破損，她緊抿著唇，手持長劍，依舊守護在前，但微微顫抖的劍尖和蒼白的臉色，昭示著她也已到了強弩之末。
完了嗎？
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混合著身體的劇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沒了淩邊。穿越至此，綁定係統，他隻想苟著，帶著這幾個不靠譜的夥伴，在這漫長的仙途上安穩地活下去，看看頂峰的風景。什麼救世主，什麼英雄，他從未想過。
可為什麼，心會這麼痛？看著夥伴們為了守護自己而倒下，看著那清冷女子倔強擋在前方的背影，看著兩位前輩燃燒自我支撐的屏障，看著這方天地在哀鳴……
就在這絕望的深淵，他識海深處，那沉寂了許久的“奪筍係統”，再次泛起了微光。但這一次，沒有那賤兮兮的提示音，沒有坑爹的任務發布，隻有一股浩瀚、古老、甚至帶著一絲疲憊的意誌，緩緩流淌過他的心神。
【檢測到世界基石規則破損…檢測到核心變量‘淩邊’生存意願及守護信念達到閾值…】
【最終協議觸發…信息流解鎖…】
不再是機械的提示，而是一段段破碎的畫麵和信息，強行湧入淩邊的意識。
他“看”到了——這“奪筍係統”，根本不是什麼域外至寶，它竟是此方修仙世界天道的一絲微弱意誌所化！在不知多少歲月前，或許是因為某場上古大戰，或許是因為修行者過度掠奪本源，天道本身便已受損，出現了不易察覺的裂痕。而這絲殘存的意誌，在茫茫時空亂流中捕捉到了他這個“異數”，這個不屬於此界的靈魂，將他牽引而來，綁定係統。
所謂的“奪筍”，所謂的“損人利己”，坑蒙拐騙獲取獎勵……這一切看似不著調的行為，本質上，是天道意誌在利用他這“變數”，以一種非常規的方式，去收集散落在天地間的、各種被“浪費”或“錯位”的本源氣運，並借此微調著一些細微的因果，試圖延緩世界衰亡的進程。那些獎勵的功法、寶物，不過是收集過程中順帶的“邊角料”，或者是為了讓他這“工具”更好用而投入的“資源”。
它尋找的，從來不是一個按部就班、遵循此界原有規則的修行者，而是一個能打破常規，能在絕境中創造奇跡的“變量”。
【終極任務生成：以宿主‘淩邊’為核心錨點，聚合當前可調動之所有本源力量包括但不限於：殘存天道意誌係統本身）、麒麟微薄本源、九幽鳴焰鴉殘火、七彩龍鳳吞天獸逸散魂力、太陰之體傳承、皇者境法力、法相境幻月之力……），引導其衝擊陰陽通道缺口，以‘變量’覆蓋‘定數’，補全規則，修複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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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此過程不可逆。任務成功，天道意誌係統）將徹底消散，宿主失去所有係統相關功能及獎勵。世界規則重塑過程中，聚合體核心宿主）及所有參與者，將承受巨大風險，境界跌落、本源受損、記憶缺失、形態退化……皆為大概率事件。任務失敗，聚合體崩潰，所有參與者神魂俱滅，此界步入終焉。】
【請宿主確認…是否執行此最終協議…】
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信息流，卻讓淩邊瞬間明白了一切。
原來，他的穿越不是意外。原來，他那看似不靠譜的“奪筍”生涯，背後竟藏著如此沉重的真相。原來，這一直慫恿他當老六、乾損事的係統，竟是這方世界最後的求救信號。
選擇？
犧牲係統，意味著他將失去最大的依仗，從此真正成為一個“普通”的修仙者，前路莫測。而且，還要拖著已經重傷瀕死的夥伴們，拖著容槿情，拖著兩位前輩，一起賭一個成功率未知、後果慘重的未來。若是獨自逃離…以他如今法相境的修為，加上係統最後的幫助，或許真有那麼一絲可能，撕裂空間，遁入茫茫星海，苟全性命……
他的目光，再次緩緩掃過。
小林微微起伏的肚皮，絕鴉爪子的輕微抽搐，小龍小鳳虛影那依賴的本能靠近……容槿情回過頭，那雙清冷的眸子此刻映著他的倒影，沒有催促，沒有要求，隻有平靜的等待，以及一絲深藏的不舍與決然。他甚至能感覺到墨淵前輩投來的、帶著一絲期許與疲憊的目光，能感覺到蘇淺語前輩那月華之力中傳遞出的不屈。
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一幅幅畫麵——
是絕鴉站在他肩頭，用最毒舌的話，吐槽著他每一次狼狽不堪的“奪筍”行動，卻在關鍵時刻，總會噴出那看似微弱卻至關重要的火焰。
是小林為了口吃的，能把宗門執事大殿的柱子啃塌，卻也會在危險來臨前，本能地將他護在身後，用那憨厚的身體抵擋攻擊。
是小龍小鳳為了誰當坐騎吵得不可開交，卻在破陣對敵時，展現出驚人的默契與智慧。
是容槿情那次在妖獸爪下的出手相助，是拍賣會後她默許的“合作”，是幻海雲巔問心路上的相互扶持，是她清冷外表下，那顆純淨而善良的心。
是墨淵前輩遊戲人間般的點化，是蘇淺語前輩贈予《龜雖壽》時的意味深長。
還有…那無數次，在夜深人靜時，他望著異界的明月，心中對故鄉的思念，對長生逍遙的渴望，對…“家”的向往。
故鄉…回不去了。
但在這裡，在這條充滿雞飛狗跳、笑料與危機並存的仙途上，他不知不覺間，已經重新擁有了“家”。這個家，由一隻毒舌烏鴉、兩條奇葩狗、一個外冷內熱的女子，以及兩位亦師亦友的前輩，共同構成。
“嗬…”淩邊低低地笑了一聲，帶著血沫，帶著釋然，也帶著一絲他招牌式的、“苟賤”般的弧度，“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一群不讓人省心的家夥…好不容易，才覺得這條仙途有點意思…”
他抬起頭，眼中所有的迷茫、掙紮、恐懼儘數褪去，隻剩下一種磐石般的堅定。他對著識海中那團即將消散的天道意誌，對著這陪伴他走過最初、也是最艱難歲月的“老六係統”，輕聲道：
“老鄉…看來咱們這對坑蒙拐騙的組合，到頭來還得乾一票最大的…也是最後一票。”
“係統，確認執行最終協議！”
“我淩邊·一言，今日欲成仙，也為凡！”
轟——！！！
仿佛開天辟地的一聲巨響，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自淩邊的體內！他整個人的氣息驟然改變，不再是法相境的威壓，而是一種包容萬物、連接天地的宏大與蒼茫！
“奪筍係統”所化的那一點天道意誌，率先燃燒起來，化作最純粹、最本源的規則之力，如同一條璀璨的銀河，從他眉心奔湧而出！
“淩邊！”容槿情瞬間明悟，她沒有絲毫猶豫，將體內所有太陰之力，連同蘇淺語前輩贈予的幻月傳承，毫無保留地注入淩邊體內那開始旋轉的本源漩渦。
“小子！接好了！”墨淵大喝一聲，周身皇者境法力如同金色的汪洋，決堤般湧向淩邊，那支撐天地的光幕因此又黯淡了數分，但他眼神決絕。
蘇淺語輕叱，殘存的法相月華如百川歸海。
而地上，瀕死的小林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發出一聲微弱的、卻帶著決絕的嗚咽，體內那絲幾近熄滅的麒麟本源，化作一點微弱的金芒，投入漩渦。
絕鴉尾羽上那點火星，猛地跳動了一下，最終脫離了軀體，帶著她所有的桀驁與不甘，融入其中。
小龍小鳳的虛影發出無聲的嘶鳴，彼此纏繞，化作一道微小的七彩流光，彙入這洪流。
不僅僅是他們，戰場上，所有還在抵抗的正道修士，無論修為高低，都在這一刻，福至心靈般，將自己殘存的力量，哪怕隻有一絲，向著淩邊所在的方向，奉獻而出！萬千光點，如同逆流的星辰，彙聚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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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邊的身體成為了一個巨大的、失控的能量熔爐！他的皮膚寸寸開裂，金色的血液和本源之力不斷逸散，又在彙聚而來的力量下勉強維持不崩。他的神魂在劇痛中嘶吼，仿佛要被這龐大的信息流和能量洪流撐爆、同化。
但他死死咬著牙，憑借著穿越者那迥異於此界規則的靈魂本質，憑借著對夥伴、對身後這片天地的執念，強行引導著這團彙聚了眾生之力、天道殘意、神獸本源、日月精華的混沌能量，向著蒼穹上那道猙獰的缺口，狠狠撞去！
“以我之念！補天之缺！”
“以眾生之願！定地水風火！”
他發出了此生最強烈的呐喊，聲音超越了肉體的極限，與那團混沌能量融為一體，化作一道無法用顏色形容的、蘊含著無限可能與“變數”的光柱，衝天而起！
光柱與缺口碰撞的刹那，時間仿佛靜止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奇異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滋滋”聲。那吞噬一切的黑暗裂痕，在那蘊含了“變數”的光柱衝刷下，開始劇烈扭曲、收縮，汙穢的九幽氣息被淨化，破碎的空間規則被強行撫平、重塑。
幽冥子發出了驚恐而憤怒的咆哮：“不！這不可能！這是什麼力量？！”他的身軀在光柱的餘波中開始消融，如同陽光下的冰雪。
千麵妖姬尖叫著試圖遁走，卻被逸散的光輝掃中，幻化之術失效，露出一張扭曲而模糊的真容，隨即寸寸碎裂。
血煞尊者的封印光繭在規則重塑的波動中，徹底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