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齊五行真源,並在秘境中成功引發真源合鳴,所帶來的並非僅僅是力量的顯著提升,更是一種本質上的蛻變。南宮悅知感覺自己的“淨瞳”仿佛被徹底洗滌過,世間萬物的脈絡在她眼中前所未有的清晰。她能看見草木呼吸間流轉的微弱生機,能看見岩石中沉澱的亙古記憶,甚至能看見空氣中流淌的、常人無法感知的情緒微粒——喜悅是溫暖的金色光點,悲傷是沉靜的藍色漣漪,憤怒則是跳躍的赤紅火星。這個世界,在她麵前揭開了另一層深邃而真實的麵紗。
第五楓臨的狀態同樣有了精進。他對符文的理解不再局限於傳承的典籍,而是開始觸及構成符文本身的本源法則。舉手投足間,天地元氣自然彙聚,無需刻意勾勒,簡單的意念便能引動強大的守護或淨化之力。五行真源在他周身隱現,形成一個微縮而和諧的循環,讓他沉穩的氣質中,更添了一份深不可測的淵深。
然而,守真者秘境深處的古老石碑上,以精神烙印方式記載的警示,卻給這份力量提升的喜悅蒙上了一層陰影。石碑銘文明確指出,五行真源乃天地本源之力,非大毅力、大智慧、且道心堅定者不能完全駕馭。欲使其真正融於己身,如臂指使,而非僅僅作為外在的工具,必須通過“心鏡試煉”。
“心鏡試煉?”南宮悅知指尖輕觸冰涼的石碑,感受著其中傳來的、跨越時空的肅穆意念。
“嗯。”第五楓臨站在她身側,目光凝重,“據傳承記載,‘心鏡’並非實物,而是由秘境核心力量凝聚的一種幻境。它會映照出試煉者內心最深處、最隱秘的渴望與恐懼。在其中,你會麵對最極致的誘惑,也會遭遇最絕望的困境。成功,則道心澄澈,真源徹底歸心;失敗……”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輕則真源反噬,修為大損,重則心神迷失,永困於心鏡構建的幻境之中,直至靈魂枯竭。”
他看向南宮悅知,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悅知,此試煉凶險異常,尤其對你而言……你身懷淨瞳,感知遠超常人,這意味著你在幻境中的體驗將更為真實,受到的衝擊也更為劇烈。或許,我們可以尋找其他方法……”
“不,楓臨。”南宮悅知收回手,轉過身,目光堅定地迎上他的視線,“我們沒有時間了。西門上雪的氣息越來越近,‘歸零儀式’的征兆也已顯現。如果連內心的恐懼和渴望都無法麵對,我們又拿什麼去守護這個世界的‘真實’?”她嘴角牽起一絲淡而柔和的弧度,“而且,我相信你,也相信我們自己。我們一路走來,不正是為了尋找並堅守那份‘真我’嗎?”
看著她清澈而堅定的眼神,第五楓臨心中的擔憂漸漸化為支持與信任。他點了點頭:“好。那我們便一同開啟試煉。記住,無論看到什麼,感受到什麼,守住本心,記住你是誰,為何而戰。”
兩人依照石碑銘文的指引,來到秘境中心一處天然形成的圓形石台。石台表麵光滑如鏡,鐫刻著繁複的星辰軌跡與五行符文。他們相對盤膝坐下,雙手結印,引動體內剛剛融合不久的五行真源之力。
青、赤、黃、白、黑,五色光華自兩人體內升騰而起,緩緩注入石台的符文之中。刹那間,整個石台光芒大盛,符文仿佛活了過來,流轉不息。一股龐大而古老的精神力量自石台中心蘇醒,如同溫柔的潮水,將兩人的意識包裹、拉拽,脫離現實的錨點,墜向無儘的內心深處。
……
南宮悅知感覺自己仿佛穿過了一條光怪陸離的隧道,時間的流速變得混亂,空間的感知徹底迷失。當周圍的景象終於穩定下來時,她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熟悉的街道上。
夕陽的餘暉將建築物的玻璃幕牆染成暖金色,下班的人群行色匆匆,車流如織,鳴笛聲、談笑聲、街邊小店傳來的食物香氣……一切鮮活而生動。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手裡拎著一個裝著幾本民俗學書籍的帆布袋。
這裡是她就讀大學附近的商業街,是她曾經最熟悉、最平凡的日常。
“悅知?傻站著乾嘛呢?快走啊,電影快開場了!”一個清脆活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南宮悅知猛地回頭,看見好友林薇正笑著朝她揮手,臉上是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旁邊還站著幾位同學,都是她記憶中關係最融洽的那一群。
“林薇?你們……”她有些恍惚,記憶深處關於守真者、淨瞳、虛無之淵、第五楓臨的一切,仿佛變得有些模糊,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能感覺到其存在,卻無法清晰記起細節。
“怎麼了?民俗田野調查做傻啦?”林薇親昵地挽住她的胳膊,拉著她往前走,“快點啦,今天可是你最喜歡的導演的新片首映!”
被好友拖著融入人流,南宮悅知心中的違和感漸漸被一種久違的輕鬆和溫暖所取代。沒有需要時刻警惕的邪術襲擊,沒有需要分辨的虛幻與真實,沒有沉重的拯救世界的責任。隻有平凡而充實的學業,誌同道合的朋友,以及……對未來的簡單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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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電影,和朋友們熱熱鬨鬨地吃了宵夜,回到學校附近租住的小公寓。房間不大,但布置得溫馨整潔,書架上塞滿了各種民俗典籍和筆記。手機響起,是母親打來的視頻電話,屏幕那頭的父母笑容慈祥,叮囑她注意身體,問她錢夠不夠花……
這一切,正是她在無數個疲憊、恐懼的夜晚,內心深處最渴望的“平凡生活”。
日子一天天過去。南宮悅知順利完成了研究生論文答辯,得到了導師的高度評價。她找到了一份在博物館的研究工作,穩定而體麵,正好能發揮她的專業特長。父母身體安康,朋友時常小聚,生活平靜得如同一條舒緩的溪流。
她似乎完全忘記了淨瞳,忘記了那些光怪陸離的經曆。偶爾,在夜深人靜時,她會感到一絲莫名的空洞,仿佛遺失了某種極其重要的東西,心臟某個角落隱隱作痛。但每當這時,第二天的陽光和日常的瑣碎總會很快將這絲異樣感衝散。
直到有一天,她在博物館整理一批新收購的民間工藝品時,看到了一麵殘破的銅鏡。鏡麵布滿銅鏽,映照出的影像模糊不清。但在觸碰鏡子的瞬間,她的指尖傳來一陣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刺痛。
同時,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那是一個穿著古樸、氣質沉穩的男子背影,他似乎在回頭看她,眼神深邃而關切。
“楓……臨?”一個名字脫口而出,帶著連她自己都未曾預料的心悸和酸楚。
是誰?第五楓臨……是誰?
強烈的頭痛襲來,眼前的景象開始晃動、扭曲。博物館明亮的燈光變得忽明忽暗,周圍同事的談笑聲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邊。她捂住額頭,努力想要抓住那一閃而逝的記憶碎片。
“悅知,你怎麼了?臉色這麼白?”同事關切地問。
“沒……沒事,可能有點低血糖。”她勉強笑了笑,借口去休息室喝水,逃離了那麵讓她心神不寧的銅鏡。
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她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城市,那種空洞感再次襲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這個她如此渴望並沉浸其中的“平凡世界”,此刻卻讓她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虛假和隔膜。
她下意識地集中精神,試圖像過去那樣“看”得更清楚一些。起初什麼也沒有發生,但漸漸地,她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清光。
就是這一絲清光,讓她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窗外暖金色的陽光,本質是一層流動的、粘稠的、散發著甜膩氣息的能量薄膜;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們,他們的麵容雖然清晰,但眼神深處卻缺乏一種真正的靈動與深度,更像是一具具被設定好程序的精致玩偶;遠處的高樓大廈,邊緣處偶爾會閃過數據流般的細微波紋……
這個世界,看似完美,實則像一張精心繪製、卻缺乏靈魂的畫布。
冷汗瞬間浸濕了她的後背。
這不是真實!這是心鏡為她編織的,基於她內心最深切渴望的——美夢牢籠!
“淨瞳……開!”她低喝一聲,不再抗拒那股源自血脈深處的能力,全力催動。
嗡——
腦海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碎裂了。眼前的“世界”如同被打碎的玻璃,寸寸龜裂,剝離。那些溫暖的陽光、鮮活的人群、熟悉的街道,在淨瞳的注視下,迅速褪色、扭曲,還原成最基本的精神能量流。
她依然坐在秘境中心的石台上,但意識卻身處一個純白無暇、無邊無際的空間。正前方,懸浮著一麵巨大的、光滑如水的“鏡子”,鏡中映照出的,不再是此刻的她,而是那個在“平凡世界”中,即將徹底沉溺、忘卻本來麵目的南宮悅知。
“這就是……我的渴望嗎?”她看著鏡中那個眼神逐漸變得麻木、安於現狀的自己,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後怕。若非那麵殘破銅鏡的刺激,若非對第五楓臨那模糊卻堅韌的記憶,她可能真的會永遠迷失在這個溫柔的陷阱裡。
“渴望平靜,向往平凡,並非錯誤。”一個宏大而中性、仿佛直接響徹在靈魂深處的聲音在空間中回蕩,那是心鏡的意誌,“但若以此逃避責任,忘卻本真,便是沉淪。南宮悅知,你身懷淨瞳,洞察虛妄是你的天賦,亦是你的宿命。選擇吧,是留在此地,享受永恒的安寧幻夢,還是回歸現實,麵對未知的艱險與挑戰,去守護那份可能充滿痛苦,卻無比真實的‘存在’?”
鏡中的景象再次變化。她看到了被“虛飾”侵蝕後,城市化為扭曲怪誕的廢墟;看到了被公孫魂魄抽走情感,變得行屍走肉般麻木的人群;看到了呼延夢瑤夢境籠罩下,沉溺虛幻、逐漸失去自我的人們臉上的空洞笑容;最後,是西門上雪那冰封千裡、漠視一切的冰冷眼神,以及“歸零”之後,萬物寂滅,歸於絕對“無”的黑暗。
與此同時,她也清晰地回憶起了與第五楓臨並肩作戰的點點滴滴。他沉穩可靠的背影,他在危機時刻毫不猶豫的守護,他解讀古老符文時專注的側臉,還有他偶爾流露出的、對她不經意的關切……那些共同經曆的艱難、獲得的感悟、守護的決心,如同溫暖的火焰,驅散了幻境殘留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