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雪臨天下
秘境之外的天地,已換了人間。
不再是南宮悅知記憶中所熟悉的、哪怕被“虛飾”侵蝕也依舊保留著基本輪廓的世界。目之所及,唯有無垠的純白。天空是凝固的、毫無生氣的鉛灰色,仿佛一塊巨大的、冰冷的墓石,沉沉地壓在大地之上。鵝毛般的雪片並非從天而降,而是充斥在每一寸空間,無聲地、永恒地飄落,帶著一種足以凍結靈魂的寂靜。
寒氣無孔不入,穿透了第五楓臨以五行真源之力布下的微弱光罩,如同無數根冰冷的細針,紮刺著肌膚,更試圖鑽入骨髓,凍結血液。空氣凝滯得如同固體,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吸入肺部的仿佛不是空氣,而是冰碴,帶來刺痛的灼燒感。
“這……就是西門上雪的力量?”南宮悅知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不僅僅是因為寒冷,更是源於靈魂深處本能的戰栗。她的“淨瞳”在離開秘境的那一刻便已自行激活,然而此刻,這雙能看破虛妄、直視真實的眼眸,所看到的景象卻讓她心膽俱寒。
在淨瞳的視野裡,這片冰雪世界並非簡單的自然現象。每一片雪花,都蘊含著極其精純且冰冷的“歸零”之力,它們不是水汽的結晶,而是規則的碎片,是“存在”被強行抹除後留下的“無”之具象。雪花飄落之處,不僅僅是物質被凍結,連“概念”也在消亡——色彩、聲音、溫度、時間,甚至“運動”本身,都在極寒中趨於停滯。遠處原本應該是城市輪廓的地方,此刻隻剩下一些扭曲的、被冰晶覆蓋的怪異凸起,像是史前巨獸的化石,早已失去了所有文明的氣息。更可怕的是,她看到了一些被凍結在原地的人形冰雕,他們保持著最後的姿態,臉上的表情凝固在驚恐或茫然,但他們的“存在感”正在被雪花一絲絲地剝離、消解,仿佛即將化為這白色背景的一部分。
“規則層麵的凍結與抹除。”第五楓臨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手中的羅盤指針瘋狂亂轉,最終“哢嚓”一聲,表麵覆蓋上厚厚的冰霜,徹底失靈。“她不是在改變天氣,她是在改寫這片區域的底層規則。‘存在’在這裡正在被強製‘歸零’。”
他的話音未落,前方的風雪突然向兩側排開,如同幕布被一隻無形的手拉開。一個身影,自絕對的純白中緩緩走來。
西門上雪。
她依舊穿著那身素白的長衣,與周遭的冰雪融為一體,仿佛她本就是這冰封世界的心臟與核心。她的容顏完美得不似真人,如同由萬載寒冰精心雕琢而成,沒有任何表情,眼神淡漠,俯瞰萬物如同俯瞰塵埃。她沒有散發任何逼人的氣勢,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絕對的宣告——此域,我為法則。
她甚至沒有看嚴陣以待的南宮悅知和第五楓臨,隻是輕輕抬起了右手,食指微屈,對著虛空,輕輕一彈。
沒有聲音,沒有光爆。
但南宮悅知和第五楓臨周身的五行真源光罩,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琉璃,發出一連串不堪重負的“哢嚓”聲,瞬間布滿了裂痕!光罩上流轉不息的五行之力——木之生機、火之烈情、土之厚德、金之銳誌、水之智慧,在這一彈指間,竟有瞬間潰散的跡象!
“噗——”
兩人幾乎同時噴出一口鮮血。鮮血離體即刻凍結成紅色的冰晶,摔落在雪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南宮悅知隻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到極致的力量穿透了所有防禦,直接作用在她的靈魂上,讓她眼前一黑,險些栽倒。第五楓臨情況稍好,但也是臉色煞白,握住符文筆的手青筋暴起,虎口已然震裂,鮮血尚未滴落便已凍結。
言出法隨,意動天威!
這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對抗。他們之前麵對呼延夢瑤的夢境、聞人魘魔的暴力、公孫魂魄的攝魂、申署名權的詭計,雖然凶險,但總歸有跡可循,有法可破。可麵對西門上雪,他們感覺自己就像試圖撼動大樹的蚍蜉,麵對的是整個世界的冰冷惡意和不可抗拒的規則之力。
“穩住心神!真源合一,守護本我!”第五楓臨低吼一聲,猛地將符文筆插在雪地中,雙手急速結印,體內五行真源瘋狂運轉,試圖修補瀕臨破碎的防禦。南宮悅知也強忍著靈魂仿佛要被凍僵的劇痛,全力催動淨瞳與體內的真我之力,一道微弱的、卻蘊含著“真實”意蘊的清光自她眸中亮起,勉強抵禦著那無孔不入的“歸零”侵蝕。
西門上雪終於將目光投向他們。那目光中沒有輕蔑,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波瀾,隻有純粹的、絕對的“無”。仿佛在看兩塊即將融化的冰,或者兩粒即將被風吹散的塵埃。
“掙紮,即是虛妄。”她開口了,聲音清冷平淡,卻如同律令,每一個字落下,周圍的寒氣便加重一分,空間的凝固感更強一分。“存在,即是謬誤。歸於無,方得永恒寧靜。”
她再次抬手,這一次,是手掌輕輕向下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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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啦啦——”
以她掌心對應的地麵為中心,一道肉眼可見的冰藍色波紋瞬間擴散開來。波紋所過之處,空間本身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玻璃般出現了細密的裂紋!大地被強行壓低了三尺,所有的一切,包括飄落的雪花,都在這一刻被徹底定格,連“時間”這個概念,在這片區域內都變得模糊不清!
南宮悅知和第五楓臨感覺自己像是被嵌入了琥珀的蟲子,連思維都變得遲滯艱難。護身光罩徹底破碎,五行真源的光芒黯淡到了極致。恐怖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不僅要碾碎他們的肉身,更要磨滅他們的意誌,將他們從“存在”的名單上徹底劃去。
“不能……不能就這樣結束!”南宮悅知在心中呐喊,淨瞳催穀到極致,眼角甚至滲出了血絲,那血絲瞬間凍結。她看到了,在西門上雪那絕對的力量洪流中,並非完全沒有縫隙。那是由無數冰冷的規則線條構成的網絡,雖然嚴密,但並非完美無瑕。有些線條因為過於追求絕對的“無”,反而呈現出一種脆弱的平衡。
“楓臨!東南巽位,三點七分!規則之力最薄!”她用儘全部精神力,將這道信息傳遞給第五楓臨。
第五楓臨沒有絲毫猶豫。在身體幾乎被凍結、靈魂近乎凝固的絕境中,他爆發了守真者最後的倔強。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蘊含著本命精血的真陽涎噴在符文筆上,筆尖沾染血光,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守真符文,燃!”
他無視了周身傳來的骨骼欲裂的聲響,以筆代劍,向著南宮悅知所指的方向,奮力一劃!
嗤——!
一道細如發絲,卻凝練到極點的金色光線,如同熱刀切過牛油,精準地刺入了那片規則網絡最脆弱的節點。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聲輕微的、如同冰麵破裂的“啵”的聲響。
那道冰藍色的波紋微微一滯,擴散的速度慢了百分之一瞬。施加在兩人身上的恐怖壓力,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鬆動。
就是現在!
南宮悅知福至心靈,體內那初步融合的五行真源,在極致的壓力和對“真實”的渴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發運轉、交融,化為一縷更加精純、更加接近本源的“真我之力”。她沒有選擇攻擊,那無異於以卵擊石。她將這縷力量全部灌注於雙眼之中。
“淨瞳·萬象觀真!”
她的雙眸,不再是簡單的清光,而是化為了兩個微縮的、不斷生滅的宇宙漩渦,其中仿佛有星辰演化,有生命輪回,有愛恨情仇,有文明興衰……一切“存在”的複雜與絢爛,都在其中一閃而逝。
這道目光,並非對抗西門上雪的“歸零”之力,而是“展示”,是“印證”。它像一麵鏡子,映照出被西門上雪強行抹除、否定的那個豐富多彩、充滿缺陷卻也充滿生機的“真實”世界的一角。
西門上雪那萬古不變的冰封容顏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小的變化。她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並非因為力量被削弱,到了她這個層次,第五楓臨那搏命一擊造成的擾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是因為南宮悅知那“萬象觀真”的目光,讓她感受到了一種……“不協調”。
就像一幅絕對純白的畫布上,突然被人用極其細微的筆觸,點上了一滴包含了所有顏色的、複雜的點。這點顏色本身微不足道,卻破壞了“無”的絕對純粹。
她按下的手掌,停頓了。淡漠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審視,落在了南宮悅知的身上。
“有趣的……雜質。”她輕聲說道,聲音裡依舊沒有任何情感,但那片刻的停頓和審視,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然而,也僅僅是片刻的停頓。
下一刻,西門上雪周身的氣息變得更加幽深冰冷。她似乎失去了繼續“測試”的興趣。
“然,終是虛妄。”
她收回手掌,然後,並指如劍,對著兩人所在的方位,輕輕一點。
這一點,不同於之前的彈指和按壓。之前是範圍的、規則的碾壓。而這一點,是凝聚的、絕對的、針對“存在”本身的抹殺。
一道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灰白色光線,自她指尖射出。它所過之處,不是凍結,不是破壞,而是直接的“消失”。雪花、空氣、光線、空間……一切觸及它的東西,都無聲無息地化為最原始的“無”,留下一條絕對的真空軌跡,筆直地射向南宮悅知和第五楓臨。
死亡的氣息,從未如此清晰、如此絕對。
第五楓臨瞳孔驟縮,他感受到了,這一擊,無法抵擋,無法閃避,它鎖定的是他們的“存在根源”。一旦被擊中,他們將從這個世界上被徹底抹去,連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
所有的符文,所有的真源之力,在這道“歸零指”麵前,都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絕望,如同最寒冷的冰水,瞬間淹沒了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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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