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楓臨的眼中,閃過一抹決絕,繼而是一種深沉的、無法化開的溫柔與不舍。他猛地轉身,不是逃跑,而是張開雙臂,義無反顧地,將幾乎被那“歸零指”鎖定靈魂、動彈不得的南宮悅知,死死地護在了自己身後。
同時,他體內那原本已經黯淡的五行真源,以及守真者傳承的核心本源,以前所未有的、近乎自毀的方式瘋狂燃燒起來!一股磅礴的、帶著悲壯與守護意誌的力量,化為一道凝實無比、閃爍著無數古老符文的光盾,擋在了那道灰白光線之前。
“悅知……記住……真實……”
他最後的聲音,伴隨著靈魂燃燒的輕響,傳入南宮悅知的耳中,輕得如同歎息,卻又重得如同山嶽。
“不——!!!”
南宮悅知目眥欲裂,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想要推開他,想要和他一起麵對,但身體卻被那股守護的力量牢牢禁錮在原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
那道凝聚了第五楓臨全部生命、全部靈魂、全部守護信念的光盾,在接觸到灰白光線的瞬間,如同陽光下的肥皂泡,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便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緊接著,灰白光線毫無阻礙地,穿透了第五楓臨的身體。
他的動作凝固了,張開的雙臂,回望的溫柔眼神,都定格在了那一瞬。然後,從他的指尖開始,他的身體,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鉛筆畫,開始一點點地、不可逆轉地分解、消散,化為最細微的、連光子和粒子都算不上的虛無。
沒有鮮血,沒有慘叫,甚至沒有留下任何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隻有他最後佩戴的一塊守真者傳承的古玉,“啪嗒”一聲,掉落在南宮悅知的腳邊,上麵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溫熱。
第五楓臨,消失了。
為了守護她,被西門上雪的“歸零指”,從“存在”的層麵上,徹底抹除。
世界,在南宮悅知眼中,失去了所有的顏色和聲音。
隻剩下無儘的雪白,和眼前那塊猶帶餘溫的古玉。
以及,遠處那個依舊淡漠、如同冰雪化身的身影。
極致的悲痛,如同海嘯,瞬間衝垮了她的意識堤壩。但在這毀滅性的衝擊之後,一種更加冰冷、更加堅硬的東西,從靈魂的灰燼中,悄然滋生。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彎腰撿起了那塊古玉。玉石的溫熱,如同第五楓臨最後的目光,熨燙著她幾乎被凍結的心臟。
她沒有哭,也沒有喊。隻是緊緊地將古玉攥在手心,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破了皮膚,殷紅的血珠滲出,染紅了潔白的玉石,也滴落在純白的雪地上,像一朵朵淒豔的、倔強的梅花。
然後,她抬起頭,望向西門上雪。
她的眼睛,不再是之前的清亮,也不再是“萬象觀真”時的漩渦。而是一種極致的空洞與極致的燃燒並存的狀態。空洞,是因為最重要的部分已經被奪走;燃燒,是因為那空洞之中,正有無窮的悲痛、憤怒、以及一種超越一切的、對“真實”的執念,在化作冰冷的火焰。
淨瞳,在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情況下,正在發生著某種本質的蛻變。瞳孔深處,仿佛有破碎的規則在重組,有關於“存在”與“虛無”的真諦在流淌。
西門上雪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看著南宮悅知撿起古玉,看著她的眼神變化。她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淡:
“守護,犧牲,情感……皆是通往‘無’的徒勞路徑。你,亦將如此。”
風雪更急,冰封的世界更加死寂。
南宮悅知孤立於蒼茫天地間,如同暴風雪中最後一株即將折斷的蘆葦。
但她的脊梁,卻挺得筆直。
手中緊握的古玉,和心中燃燒的冰冷火焰,是她對抗這整個冰封世界的、微不足道、卻絕不熄滅的……
微光。
南宮悅知沒有回答。
語言在此刻是蒼白的,任何對悲痛的宣泄,任何對仇恨的宣告,在西門上雪那絕對的“無”之理念麵前,都顯得可笑而徒勞。她隻是站在那裡,像一枚釘入冰原的楔子,以沉默的“存在”本身,對抗著席卷一切的“虛無”。
風雪拂過她蒼白的麵頰,帶走最後一絲溫度,卻帶不走她眼中那簇冰冷燃燒的火焰。掌心的古玉緊貼著皮膚,那一點點殘存的溫熱,是連接著她與逝去之人、與那個被否定的真實世界的唯一橋梁,也是她對抗這徹骨冰寒的唯一薪柴。
西門上雪淡漠地注視著這一切,如同觀察著一個注定失敗的實驗樣本。她並未再出手,或許在她看來,第五楓臨的犧牲已然證明了“守護”的虛妄,而南宮悅知此刻的堅持,不過是生命體在消亡前最後的、無意義的應激反應。徹底的抹殺,隻是時間問題。在這片被她規則籠罩的領域內,時間本身,也正走向停滯。
然而,她未能完全洞察的是,在南宮悅知那看似空洞的淨瞳深處,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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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致的悲痛沒有摧毀她,反而像一場淬火,將她靈魂中的雜質煆燒殆儘。第五楓臨消失前那決絕而溫柔的眼神,他燃燒自我構築光盾時迸發的守護意誌,甚至他身體化為虛無那一瞬間帶來的、關於“存在”與“失去”的最尖銳刺痛……所有這些強烈到極致的情感碎片,並沒有如西門上雪所認為的那樣成為拖累,反而在淨瞳的熔爐中,與五行真源初步融合的“真我之力”產生了奇妙的共鳴。
她“看”到的世界,不再僅僅是表象與虛幻的剝離。
在淨瞳超負荷的運轉下,她開始“看”到更深層的東西——那些構成世界的基本規則線條,在西門上雪的意誌下扭曲、凍結,趨向於“無”。但同時,她也“看”到,在這些冰冷的規則線條之下,更深、更本源的地方,似乎還有著什麼……那是某種更加古老、更加沉默、包容著“有”與“無”的基底。
第五楓臨的守護,公孫魂魄操縱的情感,呼延夢瑤編織的夢境,聞人魘魔驅動的惡念,申署名權玩弄的契約……甚至西門上雪追求的“歸零”……所有這些激烈衝突的力量與理念,似乎都源於這個共同的、難以言喻的基底。
一種模糊的領悟,如同黑暗中劃過的第一道閃電,照亮了她混亂的思緒。
“返璞歸真”……
“真我之門”……
或許,真正的“真”,並非僅僅是不受虛飾的原始狀態,也不是西門上雪所追求的絕對的空無。而是……一種包容萬象,允許一切發生,又在紛繁變化中保持自身平衡的……“道”?
這個念頭如同種子,在她心田裂開一道微縫。
就在這時,她緊握的古玉,那塊承載著守真者傳承與第五楓臨最後氣息的古玉,忽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的暖流,順著她的掌心,悄然彙入她幾乎凍僵的經脈,與她體內那正在蛻變的力量產生了微弱的呼應。
這呼應並非力量上的增強,而更像是一種……指引?一種來自遙遠過去、關於“守真”真正含義的啟迪碎片?
南宮悅知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吸了一口冰冷的、近乎凝固的空氣。這動作牽動了全身凍結的傷痛,卻讓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還“活著”,還“存在”著。
她抬起眼,再次望向西門上雪。這一次,她的目光中,少了些許絕望的瘋狂,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平靜與探究。
“你的‘無’,”她終於開口,聲音因寒冷和傷勢而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在這片死寂的冰原上清晰地回蕩,“本身,不也是一種‘存在’嗎?”
西門上雪那萬古冰封的容顏,第一次,出現了一絲真正意義上的細微波動。那並非被話語觸動,而是源於規則層麵的某種……極其微小的、不和諧的漣漪。因為南宮悅知這句話,並非簡單的詰問,其中似乎蘊含著一絲剛剛萌芽的、觸及了某種本質的“理”。
風雪,似乎在這一刻,凝滯了百分之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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