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上雪周身的冰雪已儘數消融,露出了她原本的樣貌——一張蒼白而絕美的臉,卻帶著一種與她的力量極不相稱的、深深的疲憊與空洞。她站在那裡,仿佛一個迷失了方向的孩子,與之前那個言出法隨、意圖重啟世界的終極大boss判若兩人。
她看了一眼正在恢複生機的世界,又看了一眼虛弱卻眼神堅定的南宮悅知,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雙似乎重新有了知覺的手上。
“原來……溫暖的感覺,是這樣的……”她極輕地說了一句,嘴角似乎想勾起一個弧度,卻最終失敗。下一刻,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如同融化的冰雪,又如同消散的霧氣,那浩瀚的力量失去了執念的支撐,開始不可逆轉地逸散、回歸天地。
她沒有再反抗,也沒有再說任何話。隻是在徹底消散前,她那空洞的眼神似乎與南宮悅知有了一瞬間的交彙。那裡麵,沒有了恨,也沒有了瘋狂,隻剩下一種解脫般的釋然,以及一絲……或許可以稱之為“感激”的、極其微弱的情緒波動。
然後,她便徹底化作點點晶瑩的光粒,如同一場逆行的雪,飄散在逐漸恢複正常的天地之間,再無痕跡。
肆虐的極寒徹底退去,天空露出了久違的、真實的蔚藍。陽光灑落,帶著令人想要落淚的溫暖。遠處,被冰封的城市開始複蘇,雖然一片狼藉,但生命的跡象正在重新湧動。
南宮悅知望著西門上雪消失的地方,心中沒有勝利的狂喜,隻有一種深沉的、混合著疲憊、悲傷與明悟的複雜情緒。她戰勝了一個幾乎不可戰勝的敵人,但她也親眼見證了一個迷失者在最後時刻,找回了被自己拋棄的“真實”。
冰雪終將消融,無論它曾多麼寒冷,多麼堅固。因為生命的溫暖,和對真實的渴望,是刻印在存在本身之中的、無法被徹底抹除的烙印。
她深吸一口帶著融雪清新氣息的空氣,感受著陽光照在皮膚上的真實觸感,知道最關鍵的一戰,終於結束了。然而,世界的重塑與犧牲的代價,還等待著她去麵對。
西門上雪化作的光粒,並非簡單的能量逸散,它們像是承載了過於沉重的過往,在陽光下閃爍著,上升,最終融於蔚藍的天際,仿佛一場無聲的告彆。沒有毀滅的爆裂,沒有不甘的嘶吼,隻有一種近乎莊嚴的沉寂,為一場跨越了漫長歲月的執念,畫上了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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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悅知依舊半跪在原地,身體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骨骼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撐,肌肉酸軟得不聽使喚。精神上的疲憊則更為深重,與西門上雪那直達本源的意識交鋒,比任何物理層麵的戰鬥都更耗心神。她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貪婪地攫取著空氣中那份失而複得的、真實的暖意。
她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這雙手,曾經隻打算觸摸泛黃的書頁和古老的器物,如今卻承載了“淨瞳”的力量,握住了“五行真源”,最終引導了“萬象歸真”。她想起了第五楓臨曾說過的話:“力量本身無分對錯,關鍵在於執掌它的心。”此刻,她對這句話有了更深的理解。西門上雪無疑擁有撼動世界的力量,但那力量最終指向的是毀滅與逃避;而她,南宮悅知,憑借著或許遠不及對方浩瀚的能量,卻因為始終錨定著對“真實”的守護,對生命本身的眷戀,最終引導了那股毀滅之力歸於平和。
“堅守本心……”她喃喃自語,聲音沙啞。這不僅僅是口號,而是在絕境中唯一能指引方向的燈塔。西門上雪迷失在了對永恒和純粹的追求中,拋棄了作為“人”的本心,最終被自己遺忘的真實所反噬。而她自己,若非一路走來,有第五楓臨的引導,有對平凡生活的眷戀,有對世間萬千真實情感的共鳴與不舍,恐怕早在呼延夢瑤的永恒樂園中,或是公孫魂魄的攝魂曲下,就已迷失了方向。
她抬起頭,望向四周。冰雪消融後的大地,裸露出的並非立刻恢複的生機勃勃,而是一片狼藉。被極致寒氣侵蝕過的建築表麵留下了斑駁的痕跡,一些脆弱的結構在冰消雪融時發生了坍塌,到處是水漬和殘破的景象。遠處傳來隱約的、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呼喊聲,那是從“歸零”影響中蘇醒過來的人們,麵對滿目瘡痍的現實所發出的、混雜著恐懼、茫然與幸存慶幸的聲音。
這些聲音,傳入南宮悅知的耳中,不再僅僅是需要解決的“麻煩”或“危機”,而是活生生的、正在經曆痛苦與尋求希望的證明。它們如此真實,如此刺耳,卻又如此……珍貴。因為這一切,都代表著“存在”本身,代表著生命在遭受重創後,依然頑強地尋求存續的本能。
陽光毫無阻礙地灑落,驅散著最後的寒意。空氣中的水汽蒸騰,形成淡淡的虹彩。一些角落裡,有嫩綠的新芽,竟奇跡般地從濕潤的泥土中鑽出,展示著生命那無法被徹底扼殺的韌性。
南宮悅知艱難地支撐起身體,搖搖晃晃地站直。她知道自己還不能休息。“歸零儀式”雖然被終止,西門上雪雖然已經消散,但留下的爛攤子亟待收拾。那些被抽取情感變得麻木的人需要喚醒,崩塌的建築需要清理,受傷的心靈需要撫慰,還有……第五楓臨,他此刻怎麼樣了?守真者的秘境是否安好?
她將目光投向遠方,那是他們來時的方向,也是第五楓臨沉睡或意識留存)的地方。一股新的力量,並非源於真我之力或淨瞳,而是源於責任與牽掛,正從她疲憊不堪的身體深處緩緩滋生。
冰雪已然消融,但真正的春天,還需要用雙手去重建。而首先,她要找到他。
南宮悅知的目光掠過斷壁殘垣,投向城市中心的方向。那裡曾是“歸零儀式”能量最為集中的區域,也是現實與虛無夾縫的開口處。此刻,雖然冰封已解,但空氣中依然殘留著細微的能量亂流,如同看不見的漣漪,擾動著她敏銳的感知。
她能“看到”——並非通過淨瞳,而是通過一種與真我之門聯結後產生的、更為玄妙的感應——無數細若遊絲的光點,正從城市的各個角落,從那些剛剛擺脫冰封、仍帶著迷茫與驚恐的人們身上緩緩升起。那是被西門上雪力量壓製、幾近湮滅的求生意誌,是對真實世界的眷戀碎片,是情感複蘇的萌芽。這些微弱的光點,如同受到無形指引,向著儀式核心原本所在的位置彙聚,像是在填補那個被強行撕開、如今正在緩慢愈合的“虛無”窟窿。
這景象讓她心中一動。她回想起在“真我之門”內感受到的宇宙韻律——存在與虛無並非簡單的敵對,而是在一種動態的平衡中相互依存。西門上雪試圖徹底抹殺“存在”,打破了這個平衡,而她的“萬象歸真”,並非以另一種力量去暴力取代,更像是……撫平褶皺,引導失衡的天平回歸原位。這些來自眾生心靈的光點,正是世界自我修複力量的體現。
她嘗試邁出一步,腳下是融雪後濕滑泥濘的地麵,一個踉蹌,幾乎摔倒。身體的透支遠超她的想象,每一塊肌肉都在發出抗議。她不得不扶住旁邊一根半塌的、覆蓋著冰水混合物的燈柱,冰冷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卻也讓她更加清醒地意識到自己仍身處現實。
“楓臨……”這個名字在她心底無聲地呼喚,帶著難以言喻的焦慮與思念。他為了給她創造機會,以身化陣,承受了西門上雪最初也是最猛烈的衝擊。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是如同他之前輕描淡寫提及的“可能會沉睡一段時間”,還是……付出了更慘重的代價?守真者的傳承秘法玄奧無比,但往往伴隨著極大的風險。她必須儘快找到他,確認他的安危。他是她的引路人,是並肩作戰的夥伴,更是她內心深處……不願失去的重要之人。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幾個相互攙扶著、衣衫襤褸的幸存者,正小心翼翼地繞過廢墟,向這邊張望。他們臉上混雜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麵對未知的恐懼。當他們看到獨立於廢墟之中、雖然狼狽卻隱隱有種不凡氣度的南宮悅知時,目光中透露出一種混合著探究、希冀,甚至是一絲敬畏的複雜情緒。
南宮悅知與他們的目光相遇。她知道,解釋、安撫、組織……接下來有無數的事情要做。但此刻,她隻是對他們微微點了點頭,一個簡單卻試圖傳遞安定意味的動作。她不再是那個隻需要埋頭研究的民俗學研究生了,從她激活淨瞳,踏上這條路開始,守護“真實”的責任,就已經落在了她的肩上,如同呼吸一樣自然。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站得更直一些,然後邁開了雖然緩慢卻堅定的步伐,向著感知中第五楓臨氣息最後消失的方向,一步步走去。陽光在她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融雪的水滴從殘破的屋簷滴落,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在為這座重獲新生的城市,也為她個人的新征程,敲打著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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