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璞歸真:真我之門】第四卷:歸真之境
第44章:冰雪消融
西門上雪的“歸零”領域,是一片極致的虛無。沒有聲音,沒有色彩,沒有溫度,甚至沒有空間和時間的確切概念。一切都被剝離,被簡化,趨向於宇宙誕生前那片永恒的寂靜與“無”。南宮悅知置身其中,仿佛連自身的存在都變得稀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她的“萬象歸真”之力,如同在絕對的黑暗中點燃的一盞孤燈,光芒並不刺眼,卻異常堅韌。這光芒並非為了驅逐黑暗,而是為了“映照”與“包容”。它溫柔地鋪展開來,所過之處,並非將“歸零”之力強行摧毀,而是像溫暖的水流漫過冰封的河麵,讓其自然而然地消融、還原。
兩種性質截然相反的能量在無形的層麵激烈交鋒,卻並未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種更深沉的、規則層麵的嗡鳴在靈魂深處回蕩。南宮悅知感到自己的精神、意誌乃至生命本源都在被瘋狂消耗,但她緊守著一絲清明——那是第五楓臨沉睡前的凝望,是城市中萬千生靈對真實的渴望,是她這一路走來所見的、無論美好或醜陋卻都無比真實的點點滴滴。
“頑固。”西門上雪的聲音直接響起在南宮悅知的識海,依舊冰冷,卻似乎帶上了一絲極細微的、難以察覺的波動,如同完美冰麵上出現的第一道裂痕。“存在的本質即是痛苦與紛擾。情感是枷鎖,記憶是負累,文明是徒勞的堆積。唯有回歸‘無’,方能得到永恒的寧靜與自由。你守護的,不過是一場注定散場的喧囂戲劇。”
南宮悅知沒有立刻反駁。她閉上雙眼,淨瞳的力量在內部運轉,讓她超越了視覺的局限,“看”向了西門上雪那被層層冰雪包裹的核心。她看到了浩瀚無匹的能量,看到了對“秩序”和“純淨”近乎偏執的追求,但也看到了在那極致冰冷的核心深處,封存著一點幾乎被遺忘的、微弱的……“人類”的痕跡。
“西門上雪,”南宮悅知的聲音透過力量的激流傳遞過去,平靜而堅定,“你所說的寧靜,是死亡的寧靜。你所說的自由,是放棄一切的虛無。但活著,本身就是在混沌中尋找意義,在短暫中創造永恒的可能。”
她開始調動“萬象歸真”更深層的力量,那不再是簡單的對抗,而是一種引導和追溯。光芒變得更加柔和,如同母親的撫慰,如同故土的呼喚。它輕輕觸碰著西門上雪的“歸零”之力,並非要擊碎它,而是要向它展示它所遺忘和拋棄的東西。
“你說情感是枷鎖,可你忘記了,正是情感的紐帶,讓我們在黑暗中彼此扶持,感受到溫暖。”南宮悅知的聲音帶著回憶的漣漪,她分享了與第五楓臨從初遇到並肩的信任與默契,分享了在幻夢中掙脫時對平凡親情的最終抉擇,分享了看到普通人即便麻木也未曾完全熄滅的希望之火時的那份觸動。
“萬象歸真”的光芒中,開始浮現出細微的、閃爍的畫麵碎片。那是第五楓臨在秘境中向她展示曆史時,眼中不容置疑的堅定;是呼延夢瑤在永恒樂園深處,那一點不甘沉淪的“真實之心”最後的悸動;是公孫魂魄的攝魂曲中,某個被操控者眼角滑落的、未被完全抽乾的淚滴;甚至是聞人魘魔狂暴攻擊下,一絲對純粹力量的、近乎孩童般的執著……這些,都是“真實”的一部分,複雜、矛盾,卻充滿了生命的張力。
西門上雪的冰雪領域微微震顫了一下。那些被她的力量刻意抹除、視為雜質的情感碎片,此刻卻被南宮悅知以這種近乎“溯源”的方式,重新呈現在她力量的本質麵前。
“你說記憶是負累,”南宮悅知繼續道,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可正是記憶,構成了‘我’之所以為‘我’。無論是快樂的,還是痛苦的,它們都是我們走過的路,塑造了我們的模樣。放棄了記憶,就等於殺死了過去的自己。”
“萬象歸真”的光芒更加深入地滲透,開始觸碰西門上雪自身被封存的記憶禁區。那或許是極其久遠之前,在她還未徹底投身“虛無之淵”時,屬於她作為“人”的過往。
一幅畫麵強行突破了萬古冰封,在西門上雪的意識中炸開——
那是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年幼的她,有著另一個溫暖的名字,牽著一個看不清麵容的女子的手,在開滿野花的山坡上奔跑。陽光暖融融的,風裡帶著青草和花香。女子溫柔地笑著,將一朵小小的、藍色的野花彆在她的發間,輕聲說:“雪兒,你看,這世界多美。”
“雪兒……”西門上雪那亙古不變的冰冷意識,因為這聲呼喚和那段被徹底埋葬的記憶,產生了劇烈的震蕩。那陽光的溫度,那野花的觸感,那女子溫柔的笑容……這些被她判定為“虛妄”、“雜質”的感覺,此刻如同決堤的洪水,衝撞著她以絕對理性和“歸零”信念構築的心防。
緊接著,是另一段記憶。戰火、離彆、失去……她親眼目睹珍視的一切在紛爭與欲望中化為烏有,包括那個彆花的女子。極致的悲痛與無力感,讓她對“存在”本身產生了最深切的懷疑與憎惡。她認為,隻要不存在,就不會失去;隻要沒有開始,就不會有結束。於是,她選擇了“無”,走上了追求“歸零”的道路,並將那段屬於“雪兒”的記憶和情感,視為軟弱和錯誤的根源,徹底冰封、剝離。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此刻,這被剝離的“雜質”重新回歸,帶著原始的、鮮活的力量,與她追求了無數歲月的“虛無”理念發生了致命的衝突。
“不……那是虛假……是弱點……”西門上雪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動搖,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痛苦。她的“歸零”領域開始變得不穩定,極寒的能量不再那麼純粹,反而顯露出一種內在的混亂和崩解的跡象。那完美無瑕的冰晶般的力量結構上,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深。
南宮悅知感受到了這種變化,她知道自己觸碰到了關鍵。她將最後的力量,連同從“真我之門”內獲得的、對宇宙平衡的理解,一起灌注到“萬象歸真”之中。
“存在與虛無,本就是一體兩麵。沒有‘有’,何來‘無’?沒有生命的絢爛,何來寂靜的意義?”南宮悅知的聲音如同最後的鐘聲,敲響在西門上雪的靈魂核心,“你追求的永恒寧靜,或許存在,但那不是生命的答案。生命的答案,就在於生命本身——在於感受,在於經曆,在於愛,也在於痛,在於這紛繁複雜、真實不虛的一切!”
“轟——!!!”
並非物理意義上的爆炸,而是一種理念和存在根基的崩塌。西門上雪周身那足以冰封時空的極致寒氣,如同遇到了亙古未有的暖陽,開始飛速消融、瓦解。那雙曾俯瞰眾生、視萬物為芻狗的冰藍色眼眸中,巨大的冰山轟然倒塌,露出了被封鎖在最深處的、一絲屬於“人”的迷茫與……脆弱。
她看著南宮悅知,眼神複雜難明。有憤怒,有不甘,有一直以來的信念被顛覆的巨大空洞,但更多的,是一種仿佛沉睡了千萬年終於蘇醒過來的、帶著劇烈痛苦的……茫然。
她看到了自己那雙逐漸恢複些許溫度的手,指尖似乎還能回憶起那朵藍色野花的柔軟觸感。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聲溫柔的“雪兒”。
“我……錯了麼?”她喃喃自語,聲音微不可聞,卻仿佛用儘了全部力氣。一直以來的追求,一直以來的堅持,難道從一開始,就是建立在對自己本心的背叛和逃避之上?
隨著她信念的動搖,那維係“歸零儀式”的核心力量徹底失去了平衡。籠罩全球的異常天象開始劇烈波動,冰封的空間開始解凍,被剝離的色彩和聲音如同退潮般回歸現實。那扇連接著現實與“虛無”的、被西門上雪力量強行撐開的裂隙,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彌合。
南宮悅知脫力地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息著,體內真我之力幾乎耗儘,淨瞳也黯淡下來。但她依然強撐著,抬頭望向那個正在從“神壇”跌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