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歸墟葬歌·聖者的歎息
寒風，如同萬千冤魂在嘶嚎，卷起歸墟葬地特有的、帶著腐蝕性氣息的灰黑色塵埃，打在臉上，帶著刺骨的寒意與輕微的灼痛。這裡的天空永遠是壓抑的鉛灰色，不見日月，唯有永恒的昏暗，以及從大地深處彌漫出的、濃鬱得化不開的煞氣與怨念。
顧少無峰、迦南曦辰、祈以雪情，三人呈品字形，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嶙峋的怪石與腐朽的枯骨之間。相較於第一次踏入葬地外圍，他們的實力已不可同日而語，儘皆達到了法相中品乃至上品的邊緣，但此刻，深入這傳說中的歸墟核心區域，每一步依然感覺如履薄冰。
祈以雪情的麵色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蒼白，儘管無月流殤以莫大代價暫時封存了她的生機，壓製了東方婉蓉的奇蠱，但那股陰寒的侵蝕感並未完全根除，如同附骨之疽，時刻提醒著他們此行的目的——尋找徹底根除隱患的契機，並探尋那虛無縹緲的、通往帝境的線索。唯有更強的力量，才能守護，才能複仇。
“這裡的煞氣，幾乎凝成了實質。”迦南曦辰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星輝光暈，將侵蝕而來的怨念煞氣隔絕在外，她清冷的眸子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古老而瘋狂的意誌。”
顧少無峰沒有說話，他的“不屈戰魂法相”雖未完全顯化，但那股凝練的意誌已如無形的鎧甲覆蓋周身，將試圖侵入心神的負麵能量強行震開。他的目光銳利如鷹，感受著這片土地傳來的無儘死寂與隱藏其下的狂暴。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氣，而是無數逝者不甘的哀嚎。
突然，前方一片相對開闊的、由黑色晶石鋪就的廣場上，空間泛起一陣詭異的漣漪。
“小心！”祈以雪情低喝一聲，冰魄琉璃相瞬間在身後浮現，極寒之氣彌漫，將周圍試圖凝聚的煞氣冰封。
漣漪中心，數十道漆黑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浮現。他們全身籠罩在繡著“暗淵”標記的鬥篷中，隻露出一雙雙毫無感情、閃爍著紅光的眼睛。為首一人，氣息陰冷而熟悉，正是曾在圍獵中布下絕陣，後被司馬青鋒重創的交靜一難！此刻，他雖然氣息似乎比巔峰時期弱了幾分，但那股屬於天罡上品的威壓，依舊如同山嶽般沉重。
“果然來了。”交靜一難的聲音沙啞，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主上料定，爾等螻蟻，定會來此尋找續命之機。此地，便是爾等的葬身之所！”
他沒有多餘的廢話，揮手間，身後的“暗淵”死士們如同鬼魅般散開，瞬間結成一個玄奧而陰邪的陣法。黑色的符文自他們腳下蔓延，迅速連接成一片，將整個黑色廣場籠罩。刹那間，廣場上的煞氣沸騰了！濃鬱了十倍的怨念如同潮水般從地底湧出，化作無數張牙舞爪的怨靈幻影，尖嘯著撲向三人。
與此同時，廣場四周的陰影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數尊體型龐大、由無數枯骨與煞氣凝聚而成的“煞靈之王”緩緩站起，它們眼窩中燃燒著幽綠色的魂火，散發著堪比法相上品巔峰的恐怖波動。
“結陣，禦敵！”迦南曦辰反應極快，輝月星相圖瞬間在頭頂展開，清冷的星輝灑落，試圖驅散怨念，穩定心神。星辰光線如織，在她精妙的操控下，化作一道道束縛的鎖鏈，纏向那些煞靈之王。
祈以雪情劍指一並，冰魄琉璃相光芒大盛，無儘的寒潮以她為中心向外擴散。“千裡冰封！”嬌叱聲中，撲來的怨靈幻影大片大片地被凍結，連同那黑色陣法蔓延的速度都為之一滯。她劍光如虹，每一劍都帶著刺骨的寒意，精準地點殺著試圖突破星輝封鎖的死士。
顧少無峰則怒吼一聲，不退反進，不屈戰魂法相轟然完全顯現！那是一個凝實了許多的巨人虛影，與他本體容貌依稀相似，卻充滿了亙古不滅的戰意。他直接衝向一尊煞靈之王，雙拳揮動間，帶著崩山裂石的力量，硬撼那巨大的骨爪。
“轟！轟！轟！”
激烈的碰撞聲在這死寂的葬地核心不斷炸響。星輝、冰芒、戰意，與無儘的煞氣、怨念、死士的陰邪之力瘋狂對撞。
交靜一難並未親自加入圍攻，他懸浮在半空，冷漠地注視著戰局，雙手不斷結印，加固著那黑色的陣法。“歸墟葬魂陣，起！”他低喝一聲。
陣法光芒大盛，地麵上的黑色符文仿佛活了過來，如同毒蛇般纏繞而上。一股更加強大的侵蝕力量作用在三人身上，不僅僅是肉身的壓力，更可怕的是對心神的腐蝕。無數混亂、瘋狂、絕望的意念如同鋼針，狠狠刺向他們的識海。
“呃……”祈以雪情悶哼一聲，她體內本就不穩的蠱毒似乎被這怨念引動，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周身的冰芒出現了瞬間的渙散。
迦南曦辰的星輝也微微搖曳，那清冷的麵容上眉頭緊蹙，抵禦這種直接作用於靈魂的侵蝕，遠比對抗實體攻擊更加耗費心力。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顧少無峰承受的壓力最大，他的戰魂法相主戰，對心神攻擊的抗性相對較弱。無數負麵情緒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的意誌壁壘，過往的慘烈景象——書亦楓銘的逝去、祈以雪情瀕死的模樣、慕容琴瑤的絕響……一一在腦海中閃現，試圖將他拖入瘋狂的深淵。
“滾出去！”他雙目赤紅，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戰魂法相爆發出更加熾盛的光芒，強行將那些雜念逼退，但法相本身也顯得明滅不定，顯然消耗巨大。
交靜一難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冷笑：“掙紮吧，在這萬古葬地，你們的絕望，將是獻給永劫最好的祭品！”
局勢急轉直下。陣法壓製，煞靈之王與死士的圍攻，加上無孔不入的心神侵蝕，三人縱然實力大進，配合默契，也漸漸落入下風。迦南曦辰的星相圖範圍被壓縮，祈以雪情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顧少無峰的戰魂法相上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
難道真要隕落於此？
就在顧少無峰的意識幾乎要被無儘怨念吞噬，戰魂法相即將崩潰的刹那——
“唉……”
一聲悠長而蒼涼的歎息，仿佛穿越了萬古時空，清晰地響徹在每個人的心底。這歎息聲中，帶著無儘的悲憫，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
隨著這聲歎息，一股柔和而磅礴的力量，如同春風化雨，悄然降臨這片被煞氣籠罩的廣場。那沸騰的怨念，那尖嘯的幻影，在這股力量麵前，竟如同冰雪遇陽，迅速消融、平息。籠罩廣場的“歸墟葬魂陣”光芒劇烈閃爍，那些遊動的黑色符文像是遇到了克星，發出滋滋的聲響，變得黯淡無光。
交靜一難臉色驟變，猛地抬頭望去。
隻見廣場邊緣，不知何時出現了兩道身影。
左側是一位身著素雅長袍的女子，氣質空靈靜穆，正是曾在中立勢力中現身，擁有皇境初階巔峰修為的空言靜願。而右側那位，氣息更加深邃縹緲，周身仿佛環繞著大道倫音，正是曾在歸墟葬地外圍有過一麵之緣，修為已達聖境中階巔峰的茄言靜願！
“靜齋雙聖？！”交靜一難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駭，“你們……你們竟敢插手此事？！”
茄言靜願目光平靜地掃過戰場，最終落在那些沸騰的煞氣源頭——廣場中央一處不斷湧出黑氣的裂隙。她並未理會交靜一難的質問，隻是輕輕抬起手，對著那裂隙虛按而下。
“塵歸塵，土歸土。逝者已矣，安息吧。”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股無形無質，卻浩瀚如海的淨化之力，如同水銀瀉地，湧入那煞氣裂隙之中。刹那間，那噴湧的黑氣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瘋狂地翻湧、掙紮，卻無法再逸散分毫。整個廣場那令人窒息的壓抑感，驟然減輕了大半！
“淨化法則……你竟能暫時鎮壓葬地核心？！”交靜一難瞳孔收縮，心中萌生退意。一個聖境中階巔峰的茄言靜願，加上皇境巔峰的空言靜願，絕非他如今的狀態所能抗衡。
空言靜願則看向苦苦支撐的顧少無峰三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她玉手輕揮，三道溫和而堅定的光芒分彆沒入三人體內。
顧少無峰隻覺得一股清流湧入識海，那些瘋狂衝擊的負麵情緒如同被洗滌一般，迅速平複下來，即將崩潰的戰魂法相也重新穩定，甚至變得更加凝練。迦南曦辰周身的星輝再次變得璀璨，祈以雪情體內的蠱毒躁動也被這股力量暫時安撫下去。
“靜心凝神，感受這怨念中的‘執’，而非被其‘狂’所吞噬。”空言靜願的聲音直接在三人心中響起，“對抗黑暗，並非隻有毀滅一途。理解它，方能超越它。”
這話語如同暮鼓晨鐘，敲響在顧少無峰的心頭。他之前一直是以不屈的意誌，強行對抗、排斥一切負麵能量。但此刻，在空言靜願的引導下，他嘗試著去“感受”那無儘的怨念。
那並非是純粹的邪惡，其中夾雜著無數生靈臨死前的恐懼、不甘、對世間的留戀、未能完成的遺憾……種種強烈的“執念”，構成了這歸墟葬地萬古不散的怨氣根源。
“執念……”顧少無峰喃喃自語，他的戰魂法相不再僅僅是剛猛無儔，而是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韌性。他開始嘗試引導、化解那些衝擊而來的怨念，將其中的狂暴剝離，隻留下那最本源的、對存在的渴望與不甘。他的法相，在對抗中非但沒有削弱，反而如同被千錘百煉的神鐵，愈發深邃內斂，隱隱觸摸到了法相上品的門檻。
迦南曦辰若有所悟，她的輝月星相圖不再僅僅是驅散，而是開始嘗試“梳理”周圍混亂的能量場，星光如同織網的銀梭，將紊亂的煞氣與空間波動一點點撫平，她對星辰之力的掌控更加精妙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