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容。
螻蟻，竟能撼動山嶽？
雖然隻是讓山嶽感知到了微不足道的一絲震動，但這已足夠驚人。
顧少無峰抹去嘴角的血漬，感受著體內雖然重傷卻奔騰不休、品質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天罡之力，以及那與萬劫深淵、與這片戰場、與無數意誌隱隱產生的共鳴。
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
帝路爭鋒，他已踏出了染血的第一步。
而真正的生死考驗，現在，才剛要來臨。
他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血腥、焦糊與能量殘渣的灼熱空氣，此刻吸入肺中，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與決絕。
戰魂淩天，無垢初成。前路，唯有死戰！
環形坑邊緣的煙塵緩緩沉降，露出顧少無峰倔強挺立的身影。他周身毛孔都在向外滲著細密的血珠，那是強行承受帝者一擊，肉身瀕臨崩潰的跡象。新生的無垢戰體縱然強橫，跨越整整一個大境界從天罡到王者，再到皇者，直至帝境）去硬撼獨孤南天隨手一擊，也幾乎到了極限。
但他體內奔騰的天罡之力，卻如同被點燃的油海，非但沒有衰竭，反而在極致的壓力下燃燒得更加熾烈！胸前的玉佩光芒略微收斂，卻依舊溫熱，持續不斷地將周圍戰場逸散的各種能量——無論是純淨的星辰之力、冰寒之氣，還是狂暴的煞氣、怨念——以一種近乎霸道的方式剝離、轉化，補充著他飛速消耗的力量，同時也在緩慢修複著他肉身的創傷。這種修複速度遠遠跟不上帝威造成的破壞，但卻給了他堅持下去的一線可能。
獨孤南天那漠然的目光在顧少無峰身上停留了約有三息。這三息，對於戰場上的其他人而言，短暫得可以忽略不計，但對於直麵帝威的顧少無峰，卻如同度過了三個世紀般漫長。那目光中不再僅僅是動容，更添了一絲……探究，以及一絲隱晦的、仿佛看到有趣玩具般的玩味。
“鑰匙……竟能承載如此多的‘雜質’，並化為己用？”獨孤南天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並不洪亮，卻奇異地穿透了戰場上所有的喧囂，清晰地響在每個人的耳邊，帶著一種俯視蒼生的冷漠與疑惑，“永劫之眼，需要的便是這種‘變數’嗎？”
他並未等待回答，似乎也根本不期待螻蟻的回答。話音未落，他再次抬手。這一次，不再是隨意的按壓，而是並指如劍，朝著顧少無峰所在的方向，輕輕一劃。
沒有聲音，沒有光芒。但一道無形的、凝聚到極致的空間裂痕，如同死神無聲揮出的鐮刀，瞬間跨越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所過之處，空間被平滑地切開，留下一條久久無法彌合的黑色軌跡，軌跡邊緣，物質儘數化為最基本的粒子流。
這一擊，比之前那一按，威力何止提升了十倍！這是真正蘊含了帝境法則的一擊，鎖定了顧少無峰的氣機，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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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峰——躲開！”迦南曦辰嘶聲呐喊，她不顧自身傷勢，強行燃燒精血，頭頂的“輝月星相圖”再次爆亮，無數星辰符文流轉，試圖構築一麵巨大的星辰盾牌攔截在那空間裂痕之前。同時，她雙手結印，引動周天星力，化作一道道璀璨的星光鎖鏈，纏繞向那道空間裂痕，試圖延緩其速度。
“冰封寰宇！”祈以雪情亦是俏臉煞白，將冰魄琉璃相的力量催發到極致。極寒的冰藍色光芒以她為中心爆發，如同浪潮般向前奔湧，所過之處，連空間裂縫邊緣逸散的能量粒子都被凍結。她試圖用這極寒之力，將那無形的空間裂痕凍結、阻滯。
然而，帝境法則，豈是易與？
“噗——！”星辰盾牌在與空間裂痕接觸的瞬間，如同泡沫般破碎，連十分之一秒都未能阻擋。迦南曦辰如遭重擊，鮮血狂噴，星相圖劇烈閃爍，幾乎潰散，整個人萎靡倒地。
“哢嚓……轟！”冰藍色的極寒浪潮撞上空間裂痕，僅僅讓其表麵覆蓋了一層薄霜，速度幾乎未減。祈以雪情悶哼一聲，冰魄琉璃相上出現道道裂痕，反噬之力讓她踉蹌後退，氣息瞬間跌落穀底。
兩人的拚死阻攔，並非全無效果。那空間裂痕的速度，終究被延緩了微不足道的一絲，其蘊含的絕對鋒銳之意，也被削弱了微不可查的一分。
但這對於顧少無峰而言，依舊是絕殺！
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的濃重，幾乎凝成實質。顧少無峰瞳孔驟縮，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凍結。他清晰地“看”到了那道無形裂痕的軌跡，感受到了其中蘊含的、足以將他從存在意義上徹底抹除的力量。
躲？無處可躲！周圍的空間都被這一擊的法則所禁錮。
擋？拿什麼擋？剛剛成型的無垢戰體，在真正的帝境法則麵前，依舊脆弱。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顧少無峰腦海中一片空明。過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般閃過，最終定格在獵戶山村被毀時的無助，定格在書亦楓銘托付家族希望時的信任，定格在無月流殤化作光羽時的決絕，定格在迦南曦辰星輝黯淡卻依舊試圖保護他的執著，定格在祈以雪情冰淚滑落時的擔憂……
“我……還有很多事沒做……很多人……沒守護……”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不甘與憤怒，混合著戰場上吸收的無數戰意、煞氣、星辰之力、冰魄本源，以及胸前玉佩引導而來的、那絲來自萬劫深淵本源的狂暴力量，轟然爆發！
“戰——！！！”
他發出一聲震碎雲霄的怒吼，身後的蛻變戰魂法相與他本體徹底重合！這一刻，他即是法相，法相即是他！那柄纏繞星河流轉、吞吐冰煞寒芒的淩天戰矛，不再是握在手中，而是與他右臂融為一體！
他沒有選擇防禦，也沒有選擇閃避。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麵前，那些都是徒勞。
他選擇了……進攻！
以攻對攻！以命搏命！將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誌，所有的信念，儘數灌注於這融合了自身一切的一擊之中！
他的身體化作一道暗金與血紅交織、點綴著星輝與冰芒的流光，不退反進，主動撞向了那道無形的空間裂痕！
這不是自殺，而是在絕境中尋找到的唯一一線生機——以自身剛剛晉升、與萬劫深淵產生微妙共鳴的天罡無垢之體，以及彙聚了多種本源力量的戰魂之力，去硬撼帝境法則！賭的，就是獨孤南天這一擊並非全力，賭的就是他這“鑰匙”的特殊性，賭的就是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嗡——！”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流光與空間裂痕在空中相遇。
沒有預想中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億萬玻璃同時被碾碎的刺耳聲響。
暗金血紅的流光與無形的空間裂痕僵持住了！一道道細密的、更加漆黑的空間裂縫以碰撞點為中心，如同蛛網般向四周蔓延開來，吞噬著光線和聲音。
顧少無峰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扔進了絞肉機，每一寸血肉、每一縷神魂都在被那鋒銳無匹的空間法則切割、磨碎。無垢戰體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裂痕迅速擴大，鮮血如同噴泉般湧出。他的意識在劇痛中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散。
但他沒有放棄！不屈戰魂的意誌燃燒到了極致，死死支撐著那即將崩潰的肉身和靈魂。胸前的玉佩滾燙得如同烙鐵，瘋狂抽取著周圍的一切能量，甚至開始抽取他自身的生命本源，轉化為支撐這搏命一擊的力量。
“哢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起。並非顧少無峰的身體，而是那道無形的空間裂痕！在彙聚了多種本源力量、承載了無數意誌的不屈衝擊下，這道由帝境法則凝聚的裂痕，前端竟然出現了一絲細微的、幾乎不可見的破損！
就是這一絲破損，打破了平衡！
“轟！”
僵持的能量終於爆發！顧少無峰所化的流光如同被巨錘砸中，以比去時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狠狠砸進後方一座半崩塌的山崖之中，激起漫天煙塵，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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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道空間裂痕，也在爆發的衝擊中徹底崩碎，化為混亂的空間亂流，消散於無形。
獨孤南天依舊站在原地，衣袂未動。但他那並攏的指尖，微微頓了一下。
他再次看向顧少無峰被埋沒的那片山崖，目光中的玩味之色更濃，甚至……帶上了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凝重。
螻蟻，不僅撼動了山嶽，甚至……咬下了一絲微塵。
雖然微不足道，但這已超出了他的預料。
“有趣的鑰匙。”他低聲自語，隨即不再關注那片區域，目光重新投向了深淵核心的永劫之眼。顧少無峰的表現，似乎讓他對“鑰匙”的用法，有了一些新的想法。至於那隻螻蟻是死是活……若死了，說明不過如此；若活了……或許更有價值。
戰場依舊慘烈，但核心區域的這次短暫交鋒，卻讓無數暗中關注此地的高手心神劇震。
那個叫顧少無峰的年輕人，竟然……接下了獨孤南天蘊含法則的一擊而未當場隕落？！
天罡境，硬撼帝境？！
這已不是奇跡，而是神話！
煙塵彌漫的山崖廢墟中，一點微弱的、混合著暗金、血紅與星輝的光芒，在碎石縫隙間頑強地閃爍著。
如同風中殘燭，卻未曾熄滅。
帝路爭鋒，血與火鋪就。顧少無峰以自身的決絕與不屈，在這條染血的征途上，刻下了屬於他自己的、無比深刻的一筆。
而前方的黑暗，依舊濃重。永劫之眼，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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