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的拚圖_榴蓮味的星光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聲音的拚圖(1 / 2)

第二天是周末,小星星醒得很晚。夢裡還在回響著衝床的轟鳴,那“咣當——咣當——”的節奏,仿佛已經刻進了身體裡。睜開眼睛時,陽光已經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切出一道明亮的線。

廚房裡傳來煎蛋的滋滋聲,還有林綿輕輕的哼歌聲。小星星躺在床上,沒有立刻起身,而是靜靜聽著家裡的聲音——水龍頭流水的聲音,碗碟輕碰的聲音,爸爸翻報紙的窸窣聲。這些日常的聲音,此刻聽來格外清晰,格外珍貴。

他想起昨天關機時那聲悠長的歎息,想起劉師傅紅了的眼眶,想起那本沉甸甸的工作筆記。一種說不清的重量壓在心上,不是難過,也不是失落,更像是一種責任——他記錄下了那些聲音,現在要對它們負責。

起床後,小星星先檢查了錄音設備。兩塊備用電池都充好了電,存儲卡還有大半空間。他把昨天錄的所有文件備份到電腦上,文件名仔細標注:衝床運轉、關機瞬間、砂型製作、扳手擰螺絲、老工人談話……每一個名字背後,都是一段鮮活的記憶。

早餐桌上,林綿端上煎蛋和牛奶。“昨晚睡得好嗎?”她摸了摸小星星的額頭,“聽你說夢話了,好像在說什麼‘機器會說話’。”

“真的嗎?”小星星有點不好意思,“我夢見自己在工廠裡,劉師傅在教我聽機器的聲音。他說,正常的機器唱歌是‘咚咚鏘’,出問題了就變成‘哐啷啷’。”

霍星瀾放下報紙,笑了:“這是老師傅的經驗之談。我實習那會兒,工地上有個老電工,光聽電機轉動的聲音,就能判斷是軸承問題還是線圈問題。他說,機器生病了,發出的聲音是不一樣的,就像人咳嗽,乾咳和濕咳能聽出不同病症。”

“爸爸也會聽嗎?”

“學了一點皮毛,”霍星瀾說,“真正厲害的是那些跟機器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他們的耳朵,就是最精密的檢測儀器。”

吃完早飯,小星星開始整理劉師傅給的工作筆記。筆記本很厚,紙張已經泛黃,但保存得很好。翻開第一頁,是工整的鋼筆字:

“1979年3月12日,今天正式成為紅星機械廠衝壓車間學徒。師傅姓王,話不多,但手藝好。他說,想開好衝床,先要學會聽。聽什麼?聽機器正常的聲音是什麼樣,記住了,以後有一點不對,立刻就能發現。”

往後翻,每一頁都記錄著具體的工作內容。有的是維修記錄:“1982年5月7日,3號衝床異響,檢查發現連杆軸承磨損。更換後聲音恢複正常。經驗:這種‘咯噔咯噔’的聲音,八成是軸承問題。”

有的是技術改進:“1991年8月15日,嘗試在模具上加導流槽,減少廢料飛濺。效果不錯,一個班次能少產生3公斤廢料。王師傅說這個點子可以推廣。”

還有的是事故分析:“1998年11月3日,新學徒小李操作時手滑,差點出事。原因:手套太滑,且注意力不集中。建議:新學徒前三個月必須用防滑手套,且必須有師傅在場。”

小星星一頁頁地看著,仿佛透過這些文字,看到了一個年輕工人如何一步步成長為老師傅。筆記本裡還夾著一些照片——車間合影、技術比武的獎狀、甚至還有幾張手繪的賀年卡,是徒弟們送給劉師傅的。

有一張照片特彆讓小星星觸動。那是八十年代的車間,二十多台衝床整齊排列,每台機器前都站著穿工裝的工人。大家對著鏡頭笑,雖然黑白照片看不清細節,但能感受到那種蓬勃的朝氣。照片背麵寫著一行字:“1985年全車間合影,那時我們都還年輕。”

而現在,車間空了,機器靜了,人也老了。

小星星把這些照片一張張拍下來,存在專門的文件夾裡。他決定,做聲音地圖的時候,要把這些照片和對應的聲音放在一起。讓人既能聽到機器的轟鳴,也能看到操作機器的人。

整理到中午,筆記本才看了不到三分之一。林綿喊他吃飯,他才發現脖子已經酸了,眼睛也有些發澀。

“慢慢來,”林綿給他盛湯,“這麼厚一本,不是一天能看完的。劉師傅寫了四十年,你要用四天看完,已經很快了。”

“我就是覺得……這些內容太珍貴了,”小星星說,“如果不趕緊整理,怕自己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霍星瀾從書房出來,手裡拿著一個老舊的相機。“說到整理,我有個東西給你。”他把相機放在桌上,“這是我大學時用的膠片相機,雖然老了,但還能用。我在想,你記錄聲音,是不是也可以記錄一些畫麵?不是用手機隨便拍,而是認真地、用構圖和光影去記錄。”

小星星拿起相機。它比現在的數碼相機重得多,外殼是金屬的,已經有了磨損的痕跡。取景器小小的,對焦需要手動調節。

“這個……我不會用。”

“我可以教你,”霍星瀾說,“很簡單。膠片攝影的好處是,每一張照片都要認真拍,因為膠片有限,不能像數碼那樣隨便按快門。這樣拍出來的照片,會更用心。”

午飯後,霍星瀾真的開始教小星星用膠片相機。他們在陽台上,對著窗外的老樟樹練習。

“先看取景器,決定你要拍什麼,”霍星瀾說,“然後調焦距——這個環往左轉是遠,往右轉是近。看到畫麵清晰了,就按下快門。”

小星星試了幾次,開始掌握要領。透過取景器看世界,感覺確實不一樣——畫麵被框在一個矩形裡,你需要決定什麼留在框內,什麼排除在外。這就像錄音,你要決定錄什麼聲音,不錄什麼聲音。

“爸爸,你以前用這個相機拍過什麼?”

“拍過很多,”霍星瀾靠在陽台欄杆上,“拍過工地上的工人,拍過即將拆除的老房子,拍過城市變遷的痕跡。那時候我就想,有些東西很快會消失,得留下點什麼。”

這和自己的聲音地圖,好像有某種相通之處。小星星忽然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和年輕時的爸爸是相似的——都是在和時間賽跑,在消失之前留住一些東西。

“那這卷膠片拍完了,怎麼洗出來呢?”

“現在街上還有一兩家店能洗膠片,”霍星瀾說,“不過很慢,要等好幾天。但等待也是攝影的一部分——你拍的時候不知道效果如何,要等洗出來才知道。這種不確定性,反而讓每張照片都有驚喜。”

小星星決定,下次去錄音的時候,就帶上這個膠片相機。用聲音記錄時間,用畫麵記錄空間,兩種記錄方式可以相互補充。

下午,小雨、小文和小宇來家裡討論項目進展。四個人圍坐在小星星房間的地板上,把錄音筆連接到電腦上,開始聽昨天錄的聲音。

先是衝床運轉的聲音。當“咣當——咣當——”的轟鳴從音箱裡傳出來時,整個房間似乎都震動起來。小宇調大了音量,那種金屬的質感更加明顯。

“我在現場聽的時候,覺得這聲音好吵,”小雨捂著一隻耳朵說,“但現在隔著音箱聽,反而聽出了節奏感。就像……就像一種工業的音樂。”

小文在本子上記著:“工業音樂——這個說法好。其實任何有規律的聲音,都可以看作音樂。縫紉機的噠噠是音樂,石磨的咯吱是音樂,衝床的咣當也是音樂。隻是我們平時沒用心聽。”

接著是關機那四十秒。從正常的運轉,到按下按鈕,到逐漸減速,到最後那聲歎息般的“咻——”。每個人都屏住呼吸,聽完後好久沒人說話。

“這比任何電影裡的特效音都真實,”小宇終於開口,“我能聽出那種……不舍。雖然機器沒有感情,但操作機器的人有感情,這種感情好像通過聲音傳遞出來了。”

小星星播放了劉師傅的幾段談話錄音。老人的聲音沉穩而清晰,講述著機器的故事,講述著工作的心得,講述著時代的變遷。

“機器會說話……你尊重它,它就聽你的……”劉師傅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這些老機器啊,就像老夥計。你跟它處久了,它哪兒不舒服,你一耳朵就聽出來……”

小文突然抬起頭:“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可以把不同的聲音放在一起,讓它們對話?”

“什麼意思?”

“比如,”小文眼睛發亮,“把衝床的聲音,和陳奶奶縫紉機的聲音放在一起。一個是重工業,一個是輕手工業;一個生產鋼鐵零件,一個縫製柔軟布料;一個聲音粗獷,一個聲音細膩。但它們都是‘製作’的聲音,都是創造物品的聲音。把它們放在一起聽,會很有意思。”

這個想法讓大家興奮起來。小雨馬上說:“那還可以把石磨的聲音和工廠機器的聲音放在一起!都是轉動的,都是重複的,但一個靠人力或水力,一個靠電力;一個慢,一個快;一個天然,一個人工。”

小宇補充:“糕點鋪的擀麵杖聲也可以加進來——噠噠噠,很有節奏感,和衝床的咣當咣當形成對比。”

小星星想起了什麼,打開另一個文件夾:“我還錄了雨聲。在老工業區錄的雨聲——打在鐵皮屋頂上的雨聲,和打在我們家瓦片上的雨聲,肯定不一樣。”

他們試了試。果然,打在鐵皮屋頂的雨聲更清脆,更有金屬感;打在瓦片上的雨聲更柔和,更沉悶。同樣的雨,落在不同的材料上,唱出了不同的歌。

“這就是聲音地圖的意義啊,”小文在筆記本上飛快地寫著,“不是孤立地記錄每一種聲音,而是找到聲音之間的聯係,讓它們互相映照,互相解釋。這樣,聽到的人就能理解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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