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呢,也就這麼一天天的過,轉眼就進入了盛夏。毒辣的日頭炙烤著大地,連知了的叫聲都帶著幾分疲憊的沙啞。山裡的樹木卻愈發蓊鬱,為生靈們提供了藏身和覓食的場所。靠山屯比彆的屯兒多了地熱澡堂和試驗田這些新鮮事物,算是多了些“副業”進項,但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關乎生存根本的活計,一樣也不能落下。每年夏季,組織精壯勞力進山,有計劃地狩獵,為漫長冬季儲存足夠的肉食,便是屯子裡頂重要的大事之一。
夏天獵物活躍,膘肥體壯,是狩獵的好時節,但炎熱的天氣也讓肉食極難保存。要想把這夏天的收獲留到冰天雪地的冬天,唯一的辦法就是做成肉乾。這將是一場與時間、與天氣,也與山裡潛在危險的較量。
大隊部裡,秦建國、老支書、王永強以及幾位屯子裡最有經驗的獵手圍坐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煙草和凝重的氣息。牆上掛著一張粗糙的周邊山區地圖,上麵用炭筆畫著幾個圈。
“老規矩,”王永強指著地圖,聲音沉穩,“今年還是分成四個小組。虎子帶一隊,走西邊野豬嶺那條線;猛子帶一隊,去北麵黑風溝外圍;老把式叔帶一隊,經驗豐富,負責東邊樟子鬆林那片;老獵戶爺爺帶一隊,壓陣南邊老鷹崖,那邊險,但大牲口多。”他口中的老把式和老獵戶,是屯子裡公認的獵人頭把交椅,年紀雖大,但經驗無人能及,尤其是老獵戶,年輕時是方圓百裡最有名的炮手。
秦建國補充道:“聯絡方式不變,以牛角號為信。一聲長鳴代表安全、集合;連續短促號聲代表遇險,需要緊急支援;三長兩短則有重大發現或需要決策。各小組務必聽從號令,不得貪功冒進。”他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家裡留兩杆56式半自動,由永強哥統籌,負責屯子日常警戒和應急。其餘的四杆38大蓋,以及這些年積攢、改造的手弩、套杆、陷阱繩套、弓箭和長矛,全部帶上山。去年咱們已經演練配合過,今年要更熟練,更注意安全。咱們的目的是儲肉過冬,不是拚命,人和獵物,都要儘量全須全尾地回來!”
老支書咳嗽兩聲,撐著拐杖站起來,聲音不高卻帶著分量:“家夥事兒都帶齊活,膽大,更要心細。山神爺賞飯吃,也看著咱們呢。互相照應著點,誰也彆掉隊。”
計劃已定,整個靠山屯都動員起來。婦女們連夜趕製耐放的玉米餅子、炒麵,準備充足的鹽巴——這是製作肉乾的關鍵。男人們則仔細檢查著各自的武器。兩杆保養得油光鋥亮的56式半自動步槍自然是利器,被虎子和猛子兩個年輕氣壯、槍法好的組長鄭重接過。四杆老舊的“三八大蓋”也被擦去了浮塵,雖然射速慢,但精度高、威力足,在經驗豐富的老把式和另一位沉穩的中年獵手手中,依然是可靠的夥伴。
更多的則是那些土製武器。用硬木和堅韌弓弦製成的手弩,發射短矢,無聲無息,適合近距離偷襲小型獵物和設置絆發陷阱;長長的套杆,頂端帶著活扣的皮繩,是捕捉麅子、獐子等中型動物的好工具;一捆捆用麻繩、皮條甚至鋼絲編成的陷阱繩套,花樣繁多;還有屯裡老木匠做的弓箭,雖然比不上軍隊製式武器,但在幾十步內也有不小的殺傷力;以及磨得鋒利的鐵矛頭安裝在結實的白蠟杆上製成的長矛,既是行進中的探路棍,也是遭遇大型野獸時最後的依仗。
第二天淩晨,天還墨黑,四支狩獵隊伍便在屯子口集合了。篝火映照著一張張堅毅又帶著興奮的臉龐。秦建國和王永強再次強調了紀律和安全。沈念秋和劉嬸帶著幾個婦女,把準備好的乾糧和鹽袋分發給每個隊員。
“都小心著點!”劉嬸扯著嗓子叮囑,“平平安安回來,肉多肉少不打緊!”
沈念秋沒多說話,隻是把水囊遞給秦建國,目光裡含著關切。秦建國衝她點點頭,低聲道:“放心,家裡就辛苦你和劉嬸了。”
隨著老獵戶一聲低沉的口令,四支隊伍如同悄無聲息的溪流,融入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向著各自預定的方向進發。屯子裡,隻剩下兩杆56式半自動步槍和必要的守衛力量,但一種緊張的期待氛圍彌漫開來,所有人都知道,未來的十幾天,將決定著冬天餐桌上的油水豐儉。
狩獵的日子是艱苦而充滿風險的。白天,隊員們根據老獵人的指引,追蹤足跡、糞便,判斷獵物的活動和棲息地。他們小心翼翼地布下繩套和弩箭陷阱,設置引誘動物的餌料。遇到合適的時機,才會動用槍械。清脆的56式半自動步槍聲和略顯沉悶的38大蓋槍聲,偶爾會在山間回響,預示著較大的收獲。更多的時候,是依靠那些原始的工具和團隊的配合。
虎子年輕氣盛,帶著他的小組在西邊野豬嶺追蹤一群野豬。他們發現了一處野豬經常蹭癢的鬆樹,樹下泥土鬆軟,足跡雜亂。老把式出身的副組長仔細觀察後,決定在野豬必經的路徑上設置多個強力的套索和踏板觸發的手弩。他們花了半天時間偽裝,確保萬無一失。第二天再去查看時,果然套住了一頭近百斤的半大野豬,另一處手弩的短矢也射中了一頭獐子的後腿,被守候的隊員用長矛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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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子的小組在北麵黑風溝外圍,則遭遇了一場驚險。他們原本在追蹤幾隻麅子,卻意外驚動了一頭帶著幼崽的母熊。黑熊護崽,性情凶猛,人立而起發出威脅的低吼。小組裡頓時一陣緊張,拿著38大蓋的獵手手指都扣在了扳機上。猛子牢記秦建國的叮囑,強令大家保持冷靜,不要輕易開槍激怒它。他讓手持長矛和套杆的隊員在前,緩緩後退,製造聲勢,自己則拿著56式半自動警惕地瞄準熊的頭部,以備不測。或許是他們人多勢眾,武器林立,母熊在對峙片刻後,最終帶著幼崽悻悻退入了密林深處。所有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但也更加理解了團隊協作和冷靜處置的重要性。
老獵戶帶領的南邊老鷹崖小隊,雖然路程最險,但收獲也最豐。老爺子經驗老到,能通過風中細微的氣味和草木的倒伏判斷出岩羊、青羊等大型獵物的蹤跡。他們很少用槍,多是利用地形設置巧妙的落石陷阱和強弓遠程狙擊。一次成功的協作,他們就用弓箭和套杆捕獲了兩隻肥壯的青羊。
每天晚上,無論隊伍在何處紮營,都會準時在約定時間,由號手吹響代表“平安”的一聲長鳴。悠揚又帶著幾分蒼涼的牛角號聲,在不同的山巒間依次響起,遙相呼應,如同無形的紐帶,連接著四個小組,也安撫著屯子裡翹首以盼的親人。偶爾有代表“有發現”或“小麻煩”的號聲傳來,也會引起短暫的緊張,但很快又會被平安號撫平。
狩獵的成果被初步處理。獵獲的動物在現場就被剝皮、放血、分解。大塊的肉被切成均勻的長條,用大量鹽巴反複揉搓,醃製在隨身攜帶的厚實皮袋或木桶裡,抑製細菌滋生。一些內臟和不易保存的部分,則會成為隊員們當晚的加餐,補充消耗的體力。皮毛則小心地剝下,晾乾,這些都是冬天製作衣物、褥子的好東西。
十幾天後,當四個小組陸續拖著疲憊卻興奮的步伐,帶著沉甸甸的、用鹽醃製好的肉條和各類皮毛返回靠山屯時,整個屯子都沸騰了。收獲遠比預想的要好,野豬、麅子、獐子、青羊,甚至還有幾頭馬鹿,肉條加起來怕是得有上千斤。
但接下來的工作同樣繁重。製作肉乾,需要連續的好天氣和大量的人工。屯子裡的曬穀場被徹底清理出來,支起了一排排高大的木架。婦女和老人們成了主力。她們將醃製入味的肉條用乾淨的麻繩穿起來,掛在木架上,確保每一麵都能受到陽光和風的眷顧。
盛夏的陽光熾烈,山風也帶著乾燥的熱度。曬肉場成了屯子裡最忙碌的地方。劉嬸和沈念秋組織婦女們輪流值守,一方麵翻動肉條,使其均勻受熱風乾,另一方麵更要嚴防蒼蠅叮咬和貓狗、鳥雀的偷食。孩子們也被發動起來,拿著綁了布條的竹竿,負責驅趕天上的飛鳥。
秦建國和王永強則帶著男人們,利用狩獵間隙砍伐回來的木材,在曬肉場邊緣搭建了幾個簡易的熏烤棚。這是為了應對可能出現的陰雨天。萬一趕上連續陰雨,這些半乾的肉條就必須用鬆枝、柏葉等帶有特殊香氣的木材進行煙熏火烤,既能加速乾燥,也能增添風味,更利於保存。
日頭一天天暴曬,原本鮮紅的肉條逐漸變成了深褐色,質地也變得堅硬。油脂被曬出來,在肉條表麵凝成一層晶亮的薄膜,散發著鹹香誘人的氣息。夜晚,肉條也不會收回去,依靠著夏夜的涼風和持續的乾燥空氣,進一步脫水。
這個過程持續了將近十天。期間,果然下了一場急雨,幸好熏烤棚已經搭好,大部分肉條得以及時轉移進去,避免了損失。鬆柏枝燃燒產生的嫋嫋青煙帶著獨特的香氣,籠罩著熏烤棚,也飄散在靠山屯的上空。
當最後一批肉乾從架上取下,敲擊起來發出“梆梆”的硬實聲音時,所有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些沉甸甸、充滿勞動智慧的肉乾,被仔細地打包,儲存在大隊部倉庫裡通風、陰涼的地方。它們將與秋收的糧食、醃製的鹹菜一起,構成靠山屯社員們度過寒冬的堅實保障。
狩獵季圓滿結束,靠山屯再次展現了它強大的組織能力和集體凝聚力。從進山的冒險者到留守的守護者,從精準的狩獵到細致的加工,每一個環節都離不開每個人的付出和配合。秦建國看著倉庫裡堆積的肉乾和皮毛,看著曬穀場上雖然疲憊卻麵帶笑容的鄉親們,心中充滿了成就感。這不僅是一次物質上的豐收,更是一次精神上的淬煉。靠山屯這艘航船,在他的引領和全體社員的共同努力下,正穩穩地駛過盛夏,迎接即將到來的、承載著更多希望的秋天。他知道,有了這份過冬的底氣,屯子裡的人們,心會更齊,勁會更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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