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捆枯黃的艾草,像一簇冰冷的火焰,在秦建國心頭灼燒。它代表的不是李老黑那種直白的凶狠,而是一種更陰險、更糾纏的威脅,仿佛暗處有一條毒蛇,吐著信子,耐心等待時機。秦建國將艾草扔進灶膛,看著它化為灰燼,眼神比灶裡的餘燼更冷。
“一切能威脅到老婆孩子的生命財產安全的事兒,都要扼殺在搖籃裡。”這個念頭,經過李老黑事件的“淬煉”,已經不再是模糊的原則,而是成了他行事的鐵律,深深烙刻在靈魂裡。眼前的警告,無論來自誰,都已被他列入“威脅”名單。
他變得更加警惕,巡山路線不再固定,歸家時間毫無規律。他像一隻經驗豐富的老狼,不斷變換巢穴,規避著潛在的獵手。懷裡的托卡列夫給了他底氣,但更讓他安心的是腦海中不斷推演的各種應對方案。他熟悉這片山林的每一道溝坎,每一片密林,正如他逐漸熟悉了人性與獸性的陰暗麵。
秋意越來越濃,山風帶著刺骨的寒意。這天下午,天空陰沉,鉛灰色的雲層低垂,預示著一場秋雨即將來臨。秦建國在巡查一片靠近邊境、人跡罕至的柞木林時,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痕跡——不是野獸的蹄印,而是幾個成年男人的新鮮腳印,腳印雜亂,似乎在此徘徊觀望過,而且,他在一叢灌木下,撿到了一個被踩扁的、印著外文的煙盒。這絕不是普通山民或者偶爾闖入的采藥人會留下的。
邊境線、陌生腳印、外文煙盒……這幾個要素組合在一起,讓秦建國瞬間聯想到了一種可能——越境者,或者與境外有勾結的走私分子。這在那個年代,是極其敏感且危險的存在。他們可能攜帶武器,目的不明,但毫無疑問,是對本地治安,乃至國家安全的巨大威脅。如果這些人流竄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按照職責,他應該立刻返回上報。但一個更冷酷、也更“高效”的計劃,幾乎瞬間在他腦中成型。他想起了用戶提到的那個比喻:遇見狼了,我就上樹,但是可以把狼引過去,乾掉彆人。
這些不明身份的“狼”,不就是現成的、清理其他“威脅”的利器嗎?而且,如果操作得當,他不僅能借刀殺人,還能在事後以“保護集體財產、擊斃危險分子”的名義,從公社領取剿匪或除害的賞錢!狼、野豬、熊瞎子,乃至危害社會的“兩腳豺狼”,在那個物資匱乏、強調集體利益的年代,都是可以換賞錢的“害獸”!
一個一石二鳥,甚至一石三鳥的毒計,在他心中迅速醞釀。
他不動聲色,遠遠輟著那些腳印,憑借高超的追蹤技巧,確認了對方至少有三人,行進方向正是朝著靠山屯外圍、幾個零散分布的獵戶家和倉庫方向。這更印證了他的判斷,這些人絕非善類,很可能在踩點,尋找下手目標或者接頭人。
秦建國沒有打草驚蛇,他像影子一樣悄然退去,選擇了一條更快的山路,直奔一個他早就留意過的目標——位於屯子西頭山坳裡的一處獨立院落。那裡住著一個叫馬老五的獵戶,年輕時就好吃懶做,偷雞摸狗,年紀大了更是嗜賭如命,欠了一屁股債。秦建國早就懷疑,這家夥有時會偷偷將一些獵獲甚至可能是偷來的東西)賣給來路不明的人,換取賭資。他曾幾次發現馬老五鬼鬼祟祟地在邊境方向活動,隻是沒有確鑿證據。在李老黑死後,秦建國隱約覺得,之前小屋被闖入,可能也有馬老五提供信息的影子,隻是無法證實。
馬老五,就是潛在的、需要被“扼殺在搖籃裡”的威脅之一。他不像李老黑那樣直接衝突,但這種藏在暗處、為了錢什麼都敢做的地頭蛇,有時更危險。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秋雨淅淅瀝瀝地開始落下,衝刷著山間的痕跡。秦建國如同暗夜中的幽靈,來到了馬老五那處偏僻的院落附近。他潛伏在院外山坡上的灌木叢中,雨水順著他額前的發梢滴落,冰冷刺骨,但他的心卻一片滾燙。
他估算著時間,等待著。他要製造一個“巧合”,一個讓那夥不明身份的“狼”,與馬老五這隻“狐狸”必然相遇、並且發生衝突的現場。
終於,在夜色完全籠罩山林,雨聲漸密之時,他看到了那三個模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沿著他“無意”中留下的一點可循痕跡他故意在某些地方弄斷樹枝,留下模糊腳印),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馬老五的院子。看來,他們確實在尋找什麼,或者,馬老五就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環。
秦建國屏住呼吸,從懷裡掏出了那支托卡列夫手槍,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精神一振。但他沒有開槍,而是從地上撿起一塊棱角尖銳的石塊,運足力氣,猛地擲向馬老五院子的木門!
“砰!”一聲悶響在雨夜中格外清晰。
“誰?!”院內立刻傳來馬老五驚疑不定的低喝,緊接著,屋內的煤油燈被吹滅,一片死寂。
而院外那三個身影,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動,立刻分散隱蔽,動作迅捷,顯然訓練有素。他們肯定以為馬老五發現了他們,或者這裡發生了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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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點!
秦建國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如同一個冷靜的導演,躲在暗處,看著舞台上的演員按照他設定的劇本開始行動。
馬老五在屋裡憋不住了,他大概以為是債主或者仇家找上門,手裡拎著一把砍柴刀,小心翼翼地拉開一條門縫,探頭向外張望。
幾乎就在他探頭的瞬間!
“砰!砰!”
兩聲清脆的槍聲劃破雨夜!是那三個不明身份的人開的槍!他們使用的是手槍,聲音短促尖銳,不同於獵槍和步槍。子彈打在門板上,木屑飛濺!
馬老五嚇得魂飛魄散,怪叫一聲,縮回頭去,死死頂住門。他根本不知道外麵是誰,為什麼開槍。
而外麵那三人,顯然也被馬老五的反應以及之前那聲門響)激怒或者產生了誤判,以為遇到了埋伏或抵抗,開始交替掩護,向小屋逼近,槍聲零星響起,壓製著屋內。
“狼”和預定的目標,已經咬上了!
秦建國在心中冷笑。他繼續潛伏,如同最有耐心的獵人。他要等,等雙方消耗,等一個最佳的介入時機。
院內,馬老五被徹底嚇破了膽,他知道自己那破柴刀根本擋不住子彈,為了活命,他竟朝著窗外胡亂開了一槍——用的是一杆老掉牙的土銃,“轟”的一聲巨響,鐵砂噴射,聲勢嚇人,但沒什麼準頭。
這一槍,徹底點燃了戰火!外麵的三人顯然被激怒了,火力瞬間猛烈起來,子彈像雨點一樣射向小屋,窗戶被打得稀爛,土牆上也留下了累累彈痕。馬老五的土鐋再沒響過,不知是沒來得及裝填,還是人已經中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