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位布置得很雅致:原木色的貨架,暖黃色的燈光,每件產品都有獨立展示位。旁邊立著牌子:“北木——日用之美”。
開業第一天,銷量平平。第二天,秦建國調整策略,讓徒弟在現場演示簡單的木工技巧:如何打磨一塊木料,如何辨彆木材好壞,如何保養木製品。
觀眾漸漸多起來。有人問:“這鎮紙多少錢?”
“八元。”
“這麼貴?百貨大樓的才三塊。”
“您摸摸看。”秦建國把鎮紙遞過去,“這是水曲柳,密度高,手感溫潤。再看這設計,山巒造型,擺在桌上既是鎮紙也是景觀。百貨大樓的是機製品,我這是半手工的。”
那人仔細看了看,又掂了掂分量,掏錢了:“確實不一樣。”
三天後,生意開始火爆。一千套產品,半個月售罄。孫廠長趕緊加單,這次要兩千套。
“秦師傅,咱們是不是該漲價了?”孫廠長在電話裡說,“這麼好的銷路,漲個一兩塊沒問題。”
秦建國想了想:“不漲。剛打開市場,口碑比利潤重要。等量上去了,成本還能降,那時候利潤自然就來了。”
“還是您看得遠。”孫廠長佩服。
九月中旬,山本又來信了。這次語氣軟了許多,表示可以完全尊重秦建國的創作自由,隻希望展覽能如期舉行。
秦建國把信給周明遠看。周明遠現在是區文化館副館長,經常來工作室坐坐。
“你怎麼打算?”周明遠問。
“去可以,但有幾個原則不能變。”秦建國說,“第一,所有宣傳材料必須經我審核。第二,展覽主題是我定的‘北木’,不能改成‘中國民俗工藝’。第三,現場不接受任何帶有政治意味的采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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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意味?”
秦建國壓低聲音:“周老師,您知道現在中日關係微妙。我去是文化交流,不想被當成政治宣傳的工具。如果有記者問釣魚島問題、問曆史問題,我一律回答‘我是手藝人,隻談藝術’。”
周明遠點頭:“你考慮得周全。那如果日方不同意呢?”
“那就不去。”秦建國說得輕鬆,“國內夠我忙的了。”
也許是秦建國的淡定起了作用,也許是山本真的看重他的藝術價值,最終,日方同意了所有條件。展覽定在明年三月,但秦建國提出:今年十月先簽意向協議,明年一月再看具體情況。
“為什麼要拖?”沈念秋不解。
“兩個原因。”秦建國分析,“第一,我要看看這半年我的發展情況。如果國內市場做得好,去日本的必要性就降低了,談判籌碼就多了。第二,國際形勢在變,拖一拖,更穩妥。”
沈念秋笑了:“你現在越來越像個商人了。”
“是被逼出來的。”秦建國也笑,“重生一回,總不能白活。”
十月初,秦建國接了個大單——市裡新建的涉外賓館,需要一批裝飾木雕。
賓館負責人是老熟人介紹來的,看了秦建國的作品,很滿意:“秦師傅,我們要的不是傳統雕花,是現代的、有藝術感的東西。賓館定位是‘國際化的中國風’,你的風格正合適。”
訂單金額一萬二,要求三個月內完成大堂、餐廳、會議室的三十件作品。
秦建國接了,但提出一個條件:要在每件作品不顯眼處刻上“北木”的ogo和作者簽名。
“這是為什麼?”
“為了品牌。”秦建國解釋,“將來賓館客人看到作品,如果喜歡,可以按圖索驥找到我。這對你們賓館也是宣傳——用的都是原創藝術品,不是批量采購的裝飾品。”
負責人想了想,答應了:“有道理。那就這麼辦。”
這個訂單讓工作室的工作量飽和了。秦建國又招了兩個學徒,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踏實肯乾。
工作室也從原來的三十平米,擴大到隔壁的五十平米,打通後近百平米。秦建國購置了新的工具:電動帶鋸、砂光機、鑽孔機——不是要替代手工,是提高粗加工效率,把人力解放出來做精細活。
“師傅,咱們這算不算小工廠了?”小趙看著新添的設備,有些興奮。
“不算。”秦建國說,“咱們是工作室,是創作的地方。機器是工具,不是主人。”
十月底,秦建國去了趟大連。不是為了銷售,是為了買木料。
大連港有從東南亞進口的木材,雖然價格比國內高,但品種多,質量好。秦建國這次的目標是:紫檀、花梨、酸枝,每種買一兩方,用作高端定製材料。
木材市場裡,他遇到了一個廣東老板,姓陳,專做紅木生意。
“秦老板好眼光!”陳老板看他挑的料,豎起大拇指,“這些都是老料,紋理好,油性足。現在識貨的人不多,都去買便宜的新料了。”
“新料放不住,三五年就開裂。”秦建國敲敲一塊紫檀料,聽聲音,“老料雖然貴,但值。”
兩人聊起來。陳老板說,廣東那邊紅木家具正熱,好料子越來越難收,價格月月漲。
“秦老板如果有渠道收到老料,可以聯係我。價格好商量。”
秦建國心中一動:“陳老板,您說的老料,包括東北的老房料嗎?”
“當然!東北的老榆木、老柞木,在廣東很受歡迎,做新中式家具正合適。”
“那咱們可以合作。”秦建國說,“我在東北收老房料,您在南邊銷售。利潤分成。”
兩人一拍即合,當場簽了意向協議。秦建國負責收購和粗加工,陳老板負責運輸和銷售,利潤四六分——秦建國六,陳老板四。
回春城的火車上,秦建國算了一筆賬:東北農村很多老房子要翻新,拆下來的房梁、門板,農民當柴燒。如果按木料價收,一方幾十元;粗加工後運到廣東,一方能賣幾百元。這是無本的買賣——不,本錢是信息和渠道。
“重生者的優勢就在這裡。”他對自己說,“知道什麼有價值,什麼會升值。”
十一月初,第一場雪落下時,秦建國的工作室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省工藝美術研究所的研究員,姓吳,六十多歲,是省內工藝美術界的權威。
吳研究員是看了報紙報道找來的。他不說話,一件件看作品,看了整整兩個小時。
最後,他走到秦建國麵前:“秦師傅,你的東西,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
“我老師,民國時期北平藝專的教授。他當年就說,中國工藝要複興,不能光守舊,要‘以古人之規矩,開自己之生麵’。可惜,他沒等到這一天。”
吳研究員從包裡拿出一本發黃的筆記本:“這是我老師的手稿,關於中國古代木藝的研究。他去世前交代我,找個合適的人傳下去。我找了三十年,今天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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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建國鄭重接過筆記本。翻開,泛黃的紙頁上,工整的毛筆小楷記錄著各種失傳的技法:木嵌、木繪、木鎏金、木染色……
“這太珍貴了……”
“珍貴的是手藝,不是本子。”吳研究員說,“秦師傅,我看得出來,你是真想做事的人。省裡明年要辦工藝美術大師評選,我推薦了你。但有個條件——”
他頓了頓:“收徒弟,不能隻教手藝,要教做人。手藝斷了能接,脊梁斷了,就真斷了。”
秦建國深深鞠躬:“吳老師放心,這句話,我記一輩子。”
送走吳研究員,秦建國翻開那本手稿。第一頁寫著:“藝者,心之跡也。心正則藝正,心歪則藝邪。”
窗外,雪越下越大。工作室裡溫暖如春,木料的清香混合著茶香。三個徒弟在各自工作台前忙碌,小趙在整理新到的木料。
秦建國走到窗前,看著漫天飛雪。重生一年多,從一個人、一把刻刀,到現在的工作室、徒弟、銷售網絡、合作渠道。路還長,但他走得踏實。
日本的事,隨緣吧。能去,是錦上添花;不能去,也無妨。重要的是,手裡的刻刀不歇,心裡的火不滅。
“師傅,這件作品叫什麼?”一個徒弟問。
秦建國回頭,看見徒弟手裡捧著一件新完成的作品:一塊老榆木,順著天然的裂痕雕出山川走勢,裂痕深處嵌著細銅絲,像是大地深處的礦脈。
“叫《根》。”他說,“樹有根,人也有根。根紮得深,才立得穩。”
就像他,根在東北黑土地,根在中國文化裡。有了這個根,走多遠都不怕。
雪還在下,覆蓋了城市的喧囂。但秦建國知道,雪化之後,是又一個春天。而他和他的“北木”,將在那個春天裡,繼續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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