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三色旗在的黎波裡、班加西等主要城鎮的官邸上空升起,宣告了沿海戰役的暫時落幕。然而,羅馬奎裡納萊宮首相府內的氣氛,卻並未被勝利的狂歡所籠罩,反而變得更加凝重和務實。亞曆山德羅·科斯塔深知,閃電般的軍事勝利隻是征服的第一步,如何將這片炙手可熱卻又危機四伏的土地真正轉化為意大利穩固的殖民地,才是接下來真正考驗智慧與耐心的難題。
他迅速召集了內閣核心成員、總參謀長、殖民大臣賈科莫·列蒂以及剛從北非前線返回的高級軍事代表,舉行了一次高度機密且冗長的戰略會議。會議室裡煙霧繚繞,氣氛嚴肅。巨大的北非地圖鋪在長桌上,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已占領的城鎮、已知的水源地、主要部落的勢力範圍以及可能存在的反抗據點。
“先生們,”亞曆山德羅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手指精準地點在地圖上海岸線與沙漠的交界處,“我們已經用劍贏得了開場,但現在,我們需要用智慧和犁來鞏固它。我們的戰略必須清晰、務實,並且分階段執行:第一步,也是當前唯一的一步,鞏固沿海;第二步,才是未來或許要考慮的,逐步、謹慎地滲透內陸。”
經過一整天的激烈討論和細節推敲,一份名為《利比亞暫定名)殖民地初期鞏固與治理綱要》的戰略計劃被製定出來,其核心被明確為以下幾點:
1.快速控製與穩定沿海生命線:立即向的黎波裡、班加西、胡姆斯等已占領的沿海主要城鎮增派陸軍精銳部隊,補充前線損耗,接替疲憊不堪、更擅長突擊而非駐守的海軍陸戰隊和沙漠突擊部隊,承擔起主要的駐防和維穩任務。成立“利比亞臨時軍政府”,由一位經驗豐富、既懂軍事又通政略、手段靈活且忠誠可靠的將軍初步選定為成功指揮登陸戰的德爾·卡雷托將軍)擔任臨時總督,總部設於的黎波裡,實行嚴格的軍事管製。首要任務是迅速恢複主要港口的裝卸能力、建立基本的市場秩序、恢複供水供電如果原有係統被破壞)和基本醫療服務,向當地居民和外部世界展示意大利有效、有序的統治能力。
2.懷柔與分化並行,爭取人心或至少是容忍):亞曆山德羅嚴厲指示所有前線指揮官,必須采取“審慎的懷柔”政策。對待普通當地居民要“避免不必要的衝突”,尊重其宗教習俗至少表麵如此)。首要拉攏目標是那些原本就對奧斯曼統治極度不滿、或因俄土戰爭而被橫征暴斂的部落酋長和城市頭麵人物。通過直接給予金錢賄賂、提供武器自衛、承諾一定程度的部落自治權或獨家貿易特許權等方式,極力將其轉化為合作者甚至意大利統治的輔助力量。“我們必須避免無謂的屠殺和公開的劫掠,”亞曆山德羅強調,“那不是統治,那是自取滅亡。我們要用最小的長期成本,來換取最大程度的穩定。”
3.強硬鎮壓與隔離,根除頑固抵抗:對於那些被證實堅決反抗、不斷襲擊意軍據點、巡邏隊和補給線的部落或城鎮,則必須施以“最迅速、最無情、最具示範效應”的軍事打擊,絕不手軟,以儆效尤。對於俘虜的反抗者,不再采取簡單的處決或輕易釋放後者會立刻重歸反抗隊伍),而是計劃將其押送上運輸船,進行遠距離流放——目的地是意大利在東非那些亟待開發卻缺乏勞動力的殖民地如索馬裡、肯尼亞或坦桑尼亞的種植園和基礎設施工地)。此舉既能從根本上消除本地的不穩定因素,又能為其他殖民地提供苦力,更能對潛在的反抗者形成強大的心理威懾。
4.內陸策略:暫緩占領,鼓勵製衡:對於目前無力也無需控製的廣袤內陸沙漠和零星綠洲,現階段的目標是“維持一種對我們有利的相對不穩定”。核心策略是“以夷製夷”,通過“打一批、拉一批”的手段,利用那些已被拉攏過來的阿拉伯部落武裝,去攻擊、製衡和消耗那些敵對的部落,讓他們相互爭鬥,自我削弱。意軍正規軍主要是經驗豐富的沙漠突擊部隊)則收縮固守關鍵的水源地、交通要道和沿海城鎮,作為最終的威懾力量和仲裁者,隻有在必要時才進行有限的、目標明確的懲罰性遠征。
“先生們,”亞曆山德羅在會議最後總結,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位與會者,“我們要的不是一片被鮮血浸透、充滿仇恨的焦土,而是一個能夠持續為我們提供礦產、農產品、戰略縱深,並能分擔其他殖民地開發成本的寶貴資產。行動速度要快,統治手段要靈活務實,但最終目標必須明確且堅定不移——穩定高於一切初期的經濟利益。”
命令迅速被轉化為行動。滿載著補充兵力和後勤物資的運輸船隊再次起航,駛向北非。經驗豐富的德爾·卡雷托將軍被任命為利比亞臨時總督,在的黎波裡設立了總督府,開始以鐵腕和懷柔並濟的手段推行軍事化管理。意大利工兵開始修複港口和道路,軍醫開設診所,試圖恢複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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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實的困難遠超想象。奧斯曼土耳其帝國雖然戰敗,但拒不正式承認失去北非省份。君士坦丁堡方麵轉而采取更陰險的策略:秘密派遣特使,攜帶金錢和武器,深入內陸沙漠,鼓動那些虔誠的穆斯林部落和對意大利統治不滿的勢力發起“聖戰”和持續不斷的遊擊反抗。
很快,初期的狂熱氣氛就被殘酷的現實所取代。意軍的補給線、巡邏隊、甚至小型據點開始頻繁遭到來自沙漠深處的冷槍襲擊。零星的、但極其血腥的衝突時有發生。這些襲擊者熟悉地形,來去如風,打了就跑,給意軍造成了持續的傷亡和心理壓力。
前線的情況通過電報不斷傳回羅馬,讓亞曆山德羅和內閣成員們從勝利的狂熱中徹底清醒過來。他們意識到,這將是一場漫長而折磨人的治安戰,而非一場漂亮的決戰。
亞曆山德羅再次致電前線,重申了“謹慎”和“分化”的原則。意軍改變了策略,不再輕易派出大隊人馬進入沙漠追剿,而是:強化據點防禦,確保沿海城鎮和交通線的絕對安全。更加倚重被拉攏的阿拉伯輔助部隊尤其是從突尼斯帶來的部落武裝)進行外圍巡邏和小規模清剿,讓他們去對付那些“自己人”。對提供反抗者情報的部落給予重賞;對庇護反抗者的村落進行嚴厲懲罰,甚至焚毀。利用海軍絕對優勢,徹底封鎖海岸,切斷任何從海上可能提供給反抗勢力的物資。
到了1877年12月底,寒冷的北風開始掠過地中海。儘管廣袤的內陸沙漠依然暗流湧動,襲擊事件從未完全停止,零星的交火報告仍不時傳來,但意大利軍隊憑借其組織、技術和殘酷的現實主義策略,基本實現了戰略的第一步:沿海主要城鎮的秩序得到了初步恢複和維持,港口開始有限度運轉並產生一些稅收,拉攏部分部落的策略開始顯現出一些微妙的效果,一條脆弱但確實存在的統治鏈條,終於沿著北非漫長的海岸線艱難地建立起來。
的黎波裡和班加西的街頭,開始出現意大利士兵巡邏的身影,市場重新開張,雖然物價飛漲,氣氛緊張,但至少恢複了最基本的秩序。臨時總督府開始嘗試發行軍票,建立基本的稅收體係。
亞曆山德羅站在羅馬的地圖前,看著那條被艱難維持著的沿海綠線,知道這隻是將一根脆弱的錨拋入了北非的沙海之中。風暴遠未結束,但他已經為意大利這艘大船,爭取到了一個寶貴的立足點。接下來的任務,是如何讓這根錨紮得更深,更能經受住沙漠深處不斷襲來的暗流與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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