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之海”的不對勁來得又快又邪門。
原本流著淡金和銀白輝光的規則絲線，跟被滴了濃墨似的，一大片一大片地泛出不祥的黑。這種黑不是“虛無”那種能吞掉一切的“空無”——你見過電路板被蝕刻的紋路吧？它就帶著那股子精細勁兒，還透著冰冷、死板的勁兒，滿是“否定”的秩序波動，跟淩薇之前察覺到的“錯誤秩序”一模一樣！
這就是“虛無主宰”學乖了之後搞出來的新武器：邏輯汙染。
它不跟以前似的硬來，非要把規則直接抹掉，反而玩起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一種擰巴的、非要把所有東西都否定掉的“秩序邏輯”，去蓋掉“規則之海”裡那些帶著活力、藏著無數可能的動態規則！
顧廷錚他們“殘翼”艦隊最先遭殃。一艘護衛艦的引擎過載保護規則，硬生生被改成了“無限超載”，眨眼就炸成了一團火球，好看是好看，可也太慘了；還有一艘船的維生係統，循環邏輯被改成“能量逆流”，船裡的船員還沒反應過來，生命能量就被抽了個乾淨。
顧廷錚在通訊頻道裡吼起來，裡頭還摻著點壓不住的驚怒：“所有單位！趕緊切斷跟外部規則絲的自動連接！把備用獨立邏輯庫開起來！快！”他們帶過來、剛播下去的“文明火種”就是那潛態信息），在這片被汙染的規則環境裡也開始不穩，有的甚至都要被同化、給扭歪了！
就在這節骨眼上，那截一直被好好保管的“外域”活性組織樣本，居然出了意外狀況。之前在乾淨的規則之海裡，它還躁動得不行，這會兒碰上湧過來的“邏輯汙染”，反倒跟見了天敵似的——表層的暗影生物質翻來翻去，散發出一種純粹的、沒被任何邏輯綁著的混沌侵蝕特性，居然能跟那冷冰冰的“邏輯汙染”互相抵消、一起沒了！
“混沌……能中和這種‘錯誤秩序’？”顧廷錚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這可不是用秩序對抗秩序，是用那種純粹的、沒被邏輯框住的混沌，去攪亂那套精細卻擰巴的否定邏輯！
他馬上下令：“把‘外域’樣本的約束場撤了，引導它的混沌能量，去衝那些被汙染最厲害的規則節點！注意控製範圍，彆反過來坑了自己！”
一股原始又狂暴的暗影能量被小心地引了出來，跟潑在精密電路上的強酸似的，纏上了那漆黑的“邏輯汙染”——“嘶啦”一聲，那是規則層麵崩開的聲音，刺耳得很。被汙染的規則絲線在混沌的衝擊下，那套精細的否定邏輯被攪得稀碎，雖然規則本身也傷得不輕，但至少暫時不用被控製了。
這招就是以毒攻毒，險得很，但確實給他們爭取到了點時間和空間。
同一時間，淩薇在“集體潛意識之海”裡，正跟更凶險的東西對著乾。
外界“虛無奇點”成型，還對著“活體長城”搞“同化性侵蝕”，這片意識海裡直接掀起了滔天巨浪。那股擰巴的“偽?潛態”波動，跟黑石油似的，開始往乾淨的“潛意識洋流”裡滲——那洋流裡可藏著無數文明的可能性啊！
淩薇能清楚“感覺”到，有些文明的“潛態”被汙染後，裡頭的“可能性”一下子就塌了：從藏著無數未來的“混沌”，變成了隻指著一個結局——“虛無”的、絕望又死板的“定數”。這片本來活氣滿滿的海，正被硬塞了一套冷冰冰的、要自己否定自己的“宿命論”！
她靠著那縷“虛無印記”的共鳴，死死盯著汙染源頭的核心——就是“虛無奇點”深處那若隱若現的秩序結構。她的意識跟逆著遊的魚似的，費勁地穿過一層又一層擰巴的偽邏輯，想摸到它的本質。
越靠近，那結構的樣子就越清楚。它沒多大，反而特彆小、特彆凝練，但結構的複雜和精細程度，淩薇這輩子都沒見過。既像一顆用絕對否定法則凝成的晶體種子，又像一段被固定住、沒完沒了循環的錯誤代碼。
借著“織構者”的感知，她終於“看”清了核心的烙印——那是個沒完沒了跟自己繞、自己否定自己的邏輯閉環：
【存在就得被否定】→【可否定這行為本身也是一種存在啊】→【那這麼說，否定行為也得被否定】→【但否定之否定要是算肯定，不就跟最開始的定義擰巴了？】→【所以就陷進永遠的自我矛盾裡，繞不出去了——而這循環本身，還在推著那股子要把一切都否定掉的意誌，一個勁兒往外擴……】
這邏輯核心簡直瘋了，還自帶自毀屬性！就像個永遠停不下來的悖論引擎，把“歸零者”從調節的角色，硬生生拽成了毀滅者。常規邏輯根本駁不倒它，畢竟它本身就建在自我矛盾上——你從秩序層麵打它，搞不好還會被它的悖論結構吸進去、扭歪，最後反倒成了它壯大的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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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瑟拉的意念傳過來，帶著點震撼，又有點“果然如此”的意思：“……真的是……‘邏輯之癌’啊……‘自指性虛無悖論’……難怪‘歸零者’會失控……這玩意兒早不是什麼規則錯誤了……是規則層麵的‘惡性腫瘤’啊……”
搞懂了“敵人”的核心是什麼，淩薇沒覺得輕鬆，反而更無力了。
怎麼摧毀一個建在悖論上的邏輯核心？用秩序的力量打它，隻會被它的悖論結構利用；像顧廷錚那樣，用純粹的混沌去中和，也隻能暫時清掉它衍生出來的“邏輯汙染”，碰不到這個當源頭的“悖論種子”——它就像規則層麵的劇毒，毒性就藏在它自己的存在結構裡。
而且這會兒，這“邏輯之癌”正借著“同化性侵蝕”，把它的悖論毒，往“活體長城”的根兒上灌——也就是集體潛意識之海！
淩薇能感覺到，自己待的這片意識海，正慢慢被“感染”：有些文明的潛態開始懷疑自己、否定自己，那些滿是可能性的“混沌”，正被拉向唯一的絕望“定數”。要是整個潛意識之海都被這種悖論邏輯同化了，那“活體長城”就不再是對抗虛無的盾牌，反倒會變成所有文明一起自殺的、又大又氣派的墳墓！
“織星者”伊瑟拉的意念也沉得很：“……這毒……沒解藥啊……至少……以我們現在知道的東西來看……沒解藥……硬要毀了它的載體就是虛無主宰），搞不好會讓悖論失控，引發更大範圍的規則崩潰……”
難道真的沒辦法了？犧牲了這麼多，走到這一步，最後居然發現敵人是治不好的“規則絕症”？
絕望跟冰冷的潮水似的，一個勁兒往淩薇意識裡鑽，想把她整個兒淹了。她看著那枚小小的、卻透著無儘毀滅氣息的“悖論種子”，看著周圍正被汙染的潛意識洋流，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累，一下子把她裹住了。
就在這時候，她的意識無意間掃過了那縷一直當“探針”和“坐標”用的“虛無印記”——這縷印記，本來就是從那“悖論種子”上剝下來的一點力量。
一個特彆大膽，甚至可以說就是自尋死路的念頭，跟黑暗裡最後一道刺眼的閃電似的，劃過她的腦子——
既然沒法從外麵毀了這個悖論，那……能不能從裡麵，讓它自己崩了？
這想法簡直瘋透了！意思就是她要主動湊上去，抱著這“邏輯之癌”，讓自己的意識跟那“自指性虛無悖論”的核心，進行最深度的融合——不是去對抗，是去理解、接納，甚至要超越它的悖論結構，從裡麵找到那個能讓它邏輯穩不住的“奇點”！
這跟主動跳進能把一切意義都吞掉的邏輯黑洞沒區彆。成功的概率小得可憐，更大的可能是，剛一融合，她自己的意識就會被那永遠停不下來的悖論循環撕成碎片、同化掉，最後變成“虛無主宰”的一部分。
伊瑟拉的意念傳過來，滿是警告，還帶著阻止的意思：“不行！年輕的織構者！你的意識層次，根本扛不住這種終極悖論！這是……死路一條啊！”
淩薇的意識卻異常平靜。她“看”了一眼那片還在被汙染的潛意識之海，“看”了一眼外界那雖然活過來、卻還岌岌可危的“星火長城”，最後，她的思緒落在了那個在規則之海裡拚命打的挺拔身影上，又落在了養護艙裡氣息弱得很、卻還硬撐著活著的孩子身上。
她沒退路了。作為“織構者”，作為媽媽，作為這無數文明最後的希望之一，這是她必須扛起來的抉擇。
【總得有人……去試試。】她把意念傳給伊瑟拉，語氣裡帶著點溫柔的決絕，【要是我失敗了……拜托你們……儘量保住孩子……還有長城……】
沒再猶豫，在伊瑟拉那混著震驚、可惜，還有一絲敬意的意念注視下，淩薇把自己所有的“織構者”意誌都聚起來——不再抵抗那“虛無印記”的共鳴，反而主動把所有防禦都撤了，引導著自己的核心意識，順著那縷印記和遠處“悖論種子”之間那道看不見的連接通道，一點都沒回頭地……撞向了那枚代表著終極否定的邏輯核心！
在外麵的現實世界裡，“方舟一號”的醫療艙裡，淩薇的身體突然劇烈抽了一下，所有生命監護儀器都發出刺耳的警報，她的生命體征跟雪崩似的，往深淵裡滑。
而在那片集體潛意識之海的深處，一場沒聲音卻凶險到極點的融合，開始了。淩薇的意識光，跟那枚漆黑的、沒完沒了自己轉著否定自己的“邏輯之癌”，狠狠撞在了一起，纏成了一團！
沒有爆炸，也沒有光芒。隻有一種到了極致的、概念層麵的融合與湮滅，正在發生。
她的意識跟滴進硫酸裡的水珠似的，很快就被那強大的悖論邏輯拆解開、吞掉。無數矛盾的、否定自己的信息洪流，衝著她每一個思維片段猛灌，想把她拖進那個永遠的循環裡。
她能撐多久？她能不能在自己的意識被完全同化、吞掉之前，找到那悖論結構裡可能存在的、唯一的不穩點？
沒人知道答案。
隻有那枚“邏輯之癌”，在融合了淩薇的意識之後，表麵好像泛起了一絲特彆細微的、不屬於絕對否定的……漣漪。
這漣漪，是它最後崩掉的開始，還是……更深一層絕望的信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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