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跡核心,死寂無聲。
那毀天滅地的湮滅風暴已然平息,隻留下一個令人心悸的虛空。空間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質感,如同被巨力揉捏後又勉強撫平的琉璃,布滿細密的、閃爍著微光的裂紋。原本充斥天地的狂暴汙染與淨化之光,此刻被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本源的力量所取代——那是枯榮輪轉、生滅交織的絕對領域。
荊青冥立於這片新生的領域中央。
他不再是風暴中掙紮的受難者,而是這片領域的主宰。衣袍破碎,沾染著暗金色的神血與焦黑的汙跡,卻無損他此刻迫人的威儀。周身流淌著肉眼可見的能量流,時而如春水般蘊含勃勃生機,滋養著腳下焦土中頑強鑽出的幾縷新綠;時而又如凜冬降臨,死寂灰敗的氣息彌漫,讓空間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那雙深邃的眼眸,左瞳深處那朵妖異的黑蓮仿佛活了過來,蓮瓣舒展,蓮心一點純粹的白焰跳躍燃燒,映照出冷漠無情的眸光。
他的掌心,托著一朵凝實的奇花。
花瓣漆黑如墨,流轉著吞噬光線的幽暗,仿佛能吸儘世間一切汙穢與生機。而在那層層疊疊的黑色花瓣中心,一點純淨到極致、溫暖到刺目的白色火焰靜靜燃燒,散發出聖潔的淨化之力。黑與白,吞噬與淨化,毀滅與創生,兩種截然相反、本應互相湮滅的力量,此刻卻在這朵“白焰黑蓮”中達成了完美而詭異的平衡。它緩緩旋轉著,每一次轉動都牽動著整個遺跡空間的法則,發出低沉而宏大的嗡鳴,如同世界的心跳。
領域之外,是匍匐的眾生。
仙宗長老們,那些曾經高高在上、視荊青冥為異端魔物的存在,此刻如同被無形的巨山壓垮了脊梁,頭顱深埋,渾身抖若篩糠。淨化派的那位主事長老,更是麵如金紙,嘴角掛著未乾的血跡,眼神渙散,道心顯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他體內殘存的那一絲禁器之力,在感應到荊青冥手中黑蓮的瞬間,如同遇到天敵的毒蛇,瑟瑟發抖,龜縮於經脈最深處,不敢泄露半分氣息。
蘇清漪跪在陣眼的位置,法陣的輝光早已熄滅,隻留下冰冷的陣紋烙在她身下的岩石上。她衣衫淩亂,沾染塵土,那張曾經清麗高傲的臉龐,此刻隻剩下劫後餘生的茫然與深入骨髓的恐懼。她看著荊青冥,看著那朵懸浮於他掌心、仿佛蘊藏著宇宙生滅奧秘的黑蓮白焰,身體不由自主地戰栗著。那並非單純的恐懼,更夾雜著一種讓她靈魂都為之撕裂的荒謬感和……無法言喻的悔恨。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冰冷的鐵塊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他…他真的做到了?以凡軀不,現在已非凡軀)之力,駕馭了那連上古大陣都無法徹底淨化的恐怖本源?她腦海中閃過昔日退婚時,自己那刻薄的話語,那碾碎青冥草的決絕,以及後來一次次的鄙夷與疏遠……每一個畫麵,此刻都化作鋒利的冰錐,狠狠刺穿著她的心臟。
而在所有匍匐的身影中,唯有一個人,還在掙紮著試圖站起。
林風!
這位曾經的天驕,萬靈仙宗金係劍道的未來,此刻狼狽到了極點。他華麗的劍袍被能量風暴撕扯得破爛不堪,露出內裡閃爍著黯淡金光的護身軟甲。原本英俊的麵容扭曲著,七竅都有淡淡的血絲滲出,尤其是左耳處,一片血肉模糊,顯然是在湮滅風暴的餘波中被重創。他握劍的右手虎口崩裂,鮮血順著劍柄流淌,染紅了那柄曾象征著他無上榮光的本命靈劍——天衍金光劍。
但此刻的天衍金光劍,光華儘失,劍身之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如同凡鐵。更觸目驚心的是,劍脊中央,一道深邃的、如同被強酸腐蝕過的焦黑痕跡貫穿始終,絲絲縷縷殘留的、帶有荊青冥枯榮道韻的汙穢氣息正如同跗骨之蛆,不斷侵蝕著劍體,發出細微卻令人牙酸的“滋滋”聲。每一次侵蝕,都讓林風的臉色蒼白一分,他體內的金係靈力不受控製地倒卷,衝擊著他瀕臨崩潰的經脈和丹田。
“呃啊——!”林風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強行催動所剩無幾的靈力,想要將那股汙穢之力逼出劍外。金色的靈力光芒在劍身上艱難地亮起,如同風中殘燭,卻根本無法撼動那烙印在劍身本源上的枯榮印記。反而,那汙穢之力如同被激怒的毒蛇,順著他的靈力反噬而上!
噗!
林風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鮮血中竟帶著點點暗金色的金屬碎屑!那是他破碎的劍元!他的身體劇烈搖晃,幾乎再次跪倒,但他用儘最後的力氣,將天衍金光劍狠狠插進地麵,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住領域中央的荊青冥,那眼神中沒有了往日的倨傲與算計,隻剩下瘋狂、怨毒,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荊…青…冥!”林風的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你這怪物!你這竊取邪魔之力的怪物!你以為你贏了?仙宗…仙宗絕不會放過你!天下正道,必將共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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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咆哮在死寂的空間中回蕩,帶著絕望的歇斯底裡,卻無法激起半點漣漪。那些匍匐的長老們,連頭都不敢抬,隻恨不得林風立刻閉嘴。共誅?拿什麼誅?眼前這位,剛剛才生吞了足以毀滅整個遺跡的本源汙染和淨世大陣的力量!他現在所掌控的,是超越了眾人認知的“生滅”權柄!那是神隻的領域!
荊青冥的目光,終於落到了林風身上。
那目光平靜無波,如同深淵寒潭,沒有絲毫情緒,甚至沒有勝利者的嘲弄。在他眼中,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情敵、無數次陰謀暗算的始作俑者,此刻與地上掙紮的螻蟻並無本質區彆。
他向前踏出一步。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爆發,僅僅是最簡單的步伐。但當他落腳之時,腳下那片半透明的、布滿空間裂紋的地麵,驟然亮起無數細微的、如同血管般的脈絡。枯榮生滅的道韻無聲流淌,整個領域仿佛都隨著他的心意微微律動。
這一步,如同踏在所有匍匐者的心臟之上。長老們的氣息更加紊亂。蘇清漪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荊青冥一步一步,走向林風。步伐沉穩而緩慢,每一步都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手中的白焰黑蓮,旋轉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絲,蓮心那點白焰跳躍著,散發出更加純粹的光輝,照亮了他冷漠的側臉。
林風看著那不斷逼近的身影,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收縮。他想要後退,想要拔劍,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如同灌了鉛,體內的靈力在荊青冥領域力量的壓製下,幾乎凝滯不動!那無形的威壓,比萬鈞山嶽更加沉重!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曾經被他視為螻蟻、視為玷汙仙宗清譽的“柔弱花仙”,帶著裁決般的冷漠,走到他麵前,不足一丈之地。
距離如此之近,林風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荊青冥左瞳中那朵妖異黑蓮的每一絲紋路,感受到那白焰黑蓮散發出的、令他體內殘存劍元都為之哀鳴顫栗的氣息。那是更高位階存在的天然壓製!他引以為傲的金係鋒銳,在對方掌控的“生滅”麵前,脆弱得如同薄紙!
“淨化派?”荊青冥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帶著一種奇異的冰冷質感,如同萬載玄冰摩擦,“以邪魔之力煉製禁器,竊取我母族血脈本源,卻口口聲聲以‘淨化’自居?”
他的目光掃過那位麵如死灰的淨化派長老,後者身體劇烈一顫,幾乎昏厥過去。荊青冥的目光最後定格在林風手中的殘破金劍上。
“用這柄沾染了我母族血淚與禁器汙穢的劍,斬儘世間‘汙穢’?”荊青冥嘴角勾起一絲極其細微、卻冰冷到極致的弧度,那並非笑意,而是最深刻的譏諷與蔑視,“林風,你的‘道’,從一開始,就建立在肮臟的謊言與掠奪之上。你的劍,也早已從根子裡……腐朽了。”
“住口!!”林風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最後的理智被徹底擊碎,雙目赤紅,狂吼道:“你懂什麼!成王敗寇!力量即是真理!我追求的是至高劍道!是掃清寰宇汙穢!你這種竊取邪魔力量的怪物,有什麼資格評判我的道!”
他猛地拔出插在地上的天衍金光劍,不顧劍身碎裂加劇,不顧自身反噬加劇,將體內僅存的所有靈力,連同破碎的劍元,瘋狂地灌注其中!那柄殘破的靈劍,發出瀕死般的尖銳哀鳴,劍身裂紋驟然擴大,卻強行爆發出最後一道刺眼欲盲、卻明顯後繼無力的金色劍虹!
“金耀·寂滅斬!”
這是他燃燒生命本源發出的最後一擊!劍虹撕裂空氣,帶著林風所有的瘋狂、不甘與絕望,直刺荊青冥的眉心!這是玉石俱焚,是道心崩塌前的最後瘋狂!
麵對這凝聚了林風最後一切的一劍,荊青冥甚至連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
他左手依舊穩穩托著那朵緩緩旋轉的白焰黑蓮。
右手,則看似隨意地抬起,伸出食指。
指尖之上,沒有任何炫目的光華,隻有一縷極其凝練、幾乎微不可察的黑白氣流纏繞。那氣流仿佛蘊含著最本源的枯寂與凋零之意。
輕輕一點。
點向那道刺目而來的金色劍虹。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巨響。
隻有一聲清脆到令人心悸的——“哢嚓!”
如同最精美的琉璃,被輕輕敲碎。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那道燃燒著林風生命與道基、足以斬殺元嬰初期修士的“金耀·寂滅斬”,在觸碰到荊青冥指尖那縷黑白氣流的瞬間,如同被投入了萬載玄冰的燭火,又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生機的朽木,其狂暴的威勢、銳利的金芒,瞬間凝固、黯淡、腐朽!
那道曾經璀璨的金色劍虹,從尖端開始,寸寸瓦解、崩碎!瓦解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眨眼間便蔓延至劍虹的根部!崩碎的劍芒沒有四散飛濺,而是化作無數細碎黯淡的金色光點,如同風中飄散的螢火,被荊青冥指尖那縷黑白氣流無情地吞噬、湮滅,化為最純淨的能量粒子,彙入他周身流淌的枯榮生滅道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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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那不是一道毀滅性的劍虹,而隻是一捧脆弱無用的沙塵。
林風最後的力量,最後的驕傲,最後的掙紮,在荊青冥輕描淡寫的一指之下,灰飛煙滅,甚至成為了對方力量的微小補充。
噗——!
林風身體劇震,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胸膛,再次噴出一大口混雜著內臟碎塊和暗金碎屑的鮮血。他握著劍柄的手無力地鬆開,那柄曾經象征著他無上榮光、陪伴他無數戰鬥的天衍金光劍,在失去了最後一絲力量維係後,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悲鳴。
哢嚓嚓——!
劍身上的裂痕瞬間蔓延至極限,如同被打碎的瓷器,在無數道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徹底崩解開來!
斷!
不是斷裂,而是徹底的崩碎!碎裂的劍片不再閃爍著靈光,而是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灰敗色澤,如同被歲月風化了千萬年的廢鐵殘渣,叮叮當當地散落一地,有的甚至還未落地,就在半空中被殘留的枯榮之力徹底碾成了齏粉。
萬靈仙宗年輕一代第一天驕的本命靈劍,就此,灰飛煙滅!
“我的…劍…”林風呆呆地看著地上那堆灰敗的殘渣,失魂落魄地呢喃。劍碎的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靈魂核心仿佛也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塊,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和冰冷瞬間吞噬了他。他賴以生存的道,他為之付出一切的劍,就在他眼前,被對方如此輕易地、如此徹底地……抹去了存在的痕跡。
然而,荊青冥的目光,卻並未在那一地劍渣上停留分毫。
仿佛隻是隨手拂去一粒塵埃。
他的右手,並未收回。那根剛剛點碎了寂滅斬、點碎了天衍金光劍的食指,此刻正緩緩抬起,指尖纏繞的黑白氣流並未散去,反而更加凝練,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剝奪萬物本質的寂滅之意。
食指的指尖,穩穩地,指向了林風的丹田氣海!
目標——他的修為根基!
林風破碎的瞳孔中,倒映著那根越來越近、仿佛蘊含著無儘死亡氣息的手指。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瘋狂和不甘。他想要後退,想要嘶吼,想要調動哪怕一絲靈力抵抗,但身體卻像是被凍結在萬載玄冰之中,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荊青冥那籠罩天地的枯榮生滅領域,將他死死地釘在原地,如同待宰的羔羊!
“不…不!荊青冥!你不能!我是萬靈仙宗核心真傳!我是林氏嫡子!你廢我修為,仙宗和林家不會放過你!天地之大,將無你容身之處!”林風的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變調,尖銳刺耳,充滿了絕望的威脅。他試圖搬出背後的勢力,試圖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荊青冥的眼神,依舊沒有絲毫波瀾。那些威脅,在他耳中,比螻蟻的嗡鳴更加可笑。
他的食指,無視了林風絕望的嘶吼,無視了周圍長老們驚恐到極致的抽氣聲,無視了蘇清漪下意識捂嘴的動作,堅定而緩慢地,點向了林風的小腹丹田。
指尖黑白氣流,驟然旋轉!
當荊青冥那纏繞著枯榮生滅氣流的食指,即將觸及林風丹田氣海的前一刹那,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求生欲,如同火山爆發般衝垮了林風的恐懼與僵直。
“啊啊啊——!滾開!”
林風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野獸咆哮,雙眼瞬間被瘋狂的血色充斥。他根本顧不上什麼道基受損、經脈寸斷的後果,不顧一切地引爆了體內殘存的所有金係靈力!這不是攻擊,而是純粹的、自毀式的能量爆發!
轟!
刺目的金光猛地從他周身穴位噴薄而出,如同無數道細碎而狂暴的金色利箭,撕裂了他殘破的衣袍,也撕裂了他自己本就傷痕累累的軀體!每一道金光爆發,都帶出一蓬血霧和破碎的肉屑!他試圖用這種自殘的方式,強行掙脫荊青冥領域那如同實質般的壓製,哪怕隻能移動分毫!
這突如其來的瘋狂爆發,確實讓荊青冥的領域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林風的身體,在金光爆發的推動下,如同一個破麻袋般,猛地向後倒飛出去!速度極快!
然而,這一切在荊青冥眼中,不過是絕望的徒勞掙紮。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滯。那點出的食指,仿佛穿越了空間的阻隔,無視了林風向後拋飛的距離,依舊穩穩地、精準地,點在了他小腹丹田的位置——隔著那狂暴噴薄的金光!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隻有一聲沉悶的、仿佛什麼東西被硬生生洞穿、被無情捏碎的——“噗嗤”聲。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林風向後拋飛的動作驟然停滯,定格在半空中。他臉上瘋狂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間化為一種死寂的、絕望的青灰。他瞪大的雙眼中,所有的瘋狂、怨毒、恐懼,都被一種極致的空洞所取代。
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死寂、帶著絕對剝奪意味的力量,無視了他自爆靈力的狂暴衝擊,毫無阻礙地侵入了他的丹田氣海!那感覺,如同燒紅的烙鐵捅進了最嬌嫩的臟器,又像是萬年寒冰瞬間凍結了滾燙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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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青冥指尖那縷黑白氣流,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在侵入丹田的瞬間,便精準無比地纏繞上了林風修為的核心——那枚由精純金係靈力凝聚而成的、曾經熠熠生輝、象征著金丹大圓滿境界的金丹!
此刻,這枚金丹表麵布滿了細密的裂痕,光澤黯淡,如同蒙塵的劣質琉璃珠,在湮滅風暴和劍元反噬中早已瀕臨破碎。當枯榮氣流纏繞上來的瞬間,金丹發出無聲的哀鳴!
剝奪!
枯榮之力如同饕餮巨口,貪婪地吞噬著金丹內殘存的、屬於林風的本源金係靈力!那是最純粹的生命能量與道行根基!林風甚至能“看到”自己苦修數十載、千錘百煉的靈力,如同金色的沙流,被那黑白氣流蠻橫地抽離、吞噬!
更可怕的是,那氣流不僅吞噬力量,更帶著一種霸道的“枯萎”與“寂滅”道韻!被纏繞的金丹,如同被投入了時光加速的洪流,表麵的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深、擴大,本就黯淡的光芒飛速熄滅!構成金丹的靈力結構,被那股寂滅之意蠻橫地破壞、瓦解!
碎裂!
比本命劍碎裂時更加徹底、更加絕望的碎裂!
哢嚓…哢嚓嚓…
並非實質的聲響,而是回蕩在林風靈魂深處的崩裂之音!他那枚象征著道行、凝聚了他畢生心血與驕傲的金丹,在枯榮氣流的侵蝕下,如同被無數隻看不見的手從內部撕裂、揉碎!
砰!
一聲輕微的、卻足以讓所有修士魂飛魄散的悶響,在林風的丹田深處響起。
那枚布滿裂痕、黯淡無光的金丹,終於承受不住內外交困的壓力,徹底爆碎開來!
沒有璀璨的爆炸光芒,隻有一片死寂的、灰敗的塵埃,如同燃儘的餘燼,飄散在他破碎的丹田氣海之中。曾經浩瀚如海、鋒銳無匹的金係靈力,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一個千瘡百孔、如同被徹底犁過的廢墟般的丹田空間。經脈寸斷,道基儘毀!
林風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和靈魂,從半空中軟軟地墜落,“嘭”地一聲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激起一片細微的塵土。他蜷縮著身體,像一隻被煮熟的蝦米,劇烈地抽搐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卻連一聲完整的慘叫都發不出來。
廢了!
徹徹底底地廢了!
數十載苦修,無數靈丹妙藥堆砌,無數生死磨礪打熬,才成就的金丹大圓滿修為,萬靈仙宗年輕一代翹楚的榮光,就在這輕描淡寫的一指之下,煙消雲散,化為烏有!
“呃…呃啊…”林風的身體還在無意識地抽搐,每一次抽搐都牽動著他破碎的丹田和經脈,帶來撕心裂肺的痛苦。但這肉體上的痛苦,遠不及他精神上遭受的萬分之一!他空洞的雙眼死死地盯著上方那片半透明的、布滿空間裂紋的遺跡穹頂,眼神渙散,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他的世界,徹底崩塌了。沒有了修為,沒有了本命劍,他什麼都不是。曾經唾手可得的宗主之位、無上榮耀、美人青睞……全都成了遙不可及的泡影,甚至是最惡毒的諷刺。
他,林風,曾經俯瞰荊青冥的天驕,徹底淪為了一介……凡人廢體!
荊青冥緩緩收回了食指。
指尖纏繞的黑白氣流似乎更加凝實了一絲,隱約可見一絲細微卻純粹的金芒被徹底煉化吞噬,成為那枯榮生滅道韻的一部分。他看都沒看地上如同爛泥般抽搐的林風,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匍匐一地的仙宗長老們。
每一個被他目光觸及的長老,都如同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身體劇烈地顫抖一下,將頭埋得更低,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恐懼,深入骨髓的恐懼!他們親眼見證了林風這位核心真傳、背景深厚的天驕,是如何被對方如同碾死一隻螞蟻般廢掉了修為!連象征林家未來的林風都落得如此下場,他們這些長老又算得了什麼?淨化派那位主事長老,更是麵無人色,身體篩糠般抖動,體內殘存的禁器之力在荊青冥目光掃過的瞬間,如同遇到了克星,瘋狂地試圖收斂,卻引得他氣血一陣翻湧,差點再次吐血。
荊青冥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陣眼邊緣,那個蜷縮著身體、瑟瑟發抖的身影上。
蘇清漪。
當荊青冥的目光落下的瞬間,蘇清漪的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無形的寒冰凍結。她死死地低著頭,雙手緊緊抱著膝蓋,指甲幾乎要嵌進自己的皮肉裡。她不敢抬頭,不敢去看那雙眼睛。那目光,比任何刀劍都要鋒利,比任何言語都要殘酷。
然而,荊青冥的目光並未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他緩緩抬起了左手,將那朵緩緩旋轉的白焰黑蓮,舉至眼前。
蓮心那點純淨的白焰跳躍著,映照著他深邃的眼眸,也映照著這片死寂的遺跡空間。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在這片被生滅領域籠罩的空間中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仿佛直接烙印在每一個匍匐者的靈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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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仙台之上。”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虛空,看到了那墨綠腐雨傾盆的恥辱時刻。
“爾等視我如敝履,斥我血脈為累贅。”
聲音平淡,卻蘊含著一種讓空間都為之凍結的寒意。
“今日…”
他的視線重新聚焦,緩緩掃過匍匐的林風、顫抖的長老、以及那個蜷縮的身影,最後落在了掌心那朵象征著生滅權柄的奇花之上。白焰灼灼,黑蓮幽深。
“…我踏魔骸,執生滅,立於此。”
“試問——”
話語微微停頓,整個遺跡空間仿佛都屏住了呼吸,連林風無意識的抽搐都停滯了一瞬。所有的目光,無論是恐懼的、絕望的、還是悔恨的,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道手持黑白奇花、如同神魔般的身影上。
蘇清漪的心臟驟然縮緊,幾乎停止了跳動。她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荊青冥。那張曾經熟悉、如今卻陌生到令她心膽俱裂的側臉,在黑白光芒的映照下,顯得無比冰冷,無比遙遠。
荊青冥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那目光中,沒有絲毫的溫度,沒有絲毫的舊情,隻有一片冰冷的、如同審判者般的漠然。
他薄唇輕啟,吐出的話語,如同九幽寒風,瞬間凍結了蘇清漪所有的血液:
“誰才是累贅?”
這五個字,如同五柄淬了萬載寒冰的重錘,狠狠砸在蘇清漪的靈魂深處!
轟——!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維、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被徹底轟碎!那些被強行壓抑的、被她刻意遺忘的、如同毒刺般深埋心底的畫麵,在這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湧出,瞬間將她淹沒!
墨綠腐雨傾盆,仙台冰冷。她一身華服,在萬眾矚目下,用最冰冷、最不屑的語氣,碾碎了那株代表著婚約的青冥草:“花仙柔弱,如何配我?”
荊青冥平靜接過退婚書時,她心中那隱秘的快意與對林風邀功般的眼神。
後來在宗門,一次次聽聞關於他“墮入邪道”的傳聞時,她眼中不加掩飾的鄙夷與慶幸,慶幸自己早早擺脫了這個“累贅”。
新生大比,他站在枯木源獸頭頂,俯視著她,冰冷的質問:“蘇師姐,你看這‘枯木’,可還入眼?”那一刻,她心中的恐懼與厭惡達到了頂點。
家族瀕臨崩潰,父親跪求無門,她抱著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帶著那封被退回碾碎的婚書,在無間花境外苦苦哀求……換來的,隻有冰冷的拒絕。
而現在……
她看著那個蜷縮在地上,修為儘廢、如同爛泥般抽搐、連凡人都不如的林風——這就是她舍棄一切、背叛誓言攀附的“天驕”?
她看著那些匍匐在地,抖若篩糠、連頭都不敢抬,曾經她需要仰望巴結的仙宗長老——這些就是她所信奉的、能庇佑她家族的正道力量?
她最後,看向那個立於虛空,執掌生滅黑蓮,如同神魔般冷漠俯視她的身影——荊青冥!這個她曾棄之如敝履、視為累贅的男人!他腳下踏著的,是連仙宗大陣都無法淨化的本源邪魔屍骸!他手中掌控的,是逆轉生死、執掌枯榮的至高權柄!
“累贅……”
蘇清漪失神地、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兩個字,聲音乾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從骨髓深處蔓延出來的、無法抑製的冰冷和絕望。這冰冷的絕望瞬間衝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