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滅的能量風暴,在荊青冥掌心那朵凝實的白焰黑蓮緩緩旋轉間,如同被馴服的凶獸,不甘地低吼著,最終化作溫順的氣流,絲絲縷縷融入他周身的空間。
遺跡核心,曾經狂暴混亂的能量場域,此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死寂。破碎的空間碎片緩慢愈合,露出下方焦黑龜裂、流淌著殘餘汙穢能量的巨大岩層。空氣中彌漫著高溫灼燒後的焦糊味、邪神殘軀徹底消亡的腐朽氣息,以及……一種源自那朵黑白蓮花、令人心悸又莫名向往的純淨生機。
荊青冥獨立於這片廢墟的中心。
他的衣袍破碎不堪,沾染著暗紅的血汙和焦黑的灰燼,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細密的、如同瓷器裂紋般的焦痕,那是承受兩種極致力量對衝湮滅留下的印記。然而,他的脊背挺得筆直,深邃的眼眸中,左瞳那朵黑蓮印記清晰無比,隱隱流轉著黑與白的微光,右瞳則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與情緒。
他站在這裡,便是這片天地新的主宰。
腳下,是無數扭曲、焦黑、形態各異的魔化屍骸。它們曾是被邪神汙染操控的怪物,也曾是淨化派長老精心準備的獻祭材料,如今,它們成為了荊青冥登頂修羅之路最殘酷的階梯。
目光緩緩掃過。
那些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的身影,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碎了脊梁。仙宗“淨化派”的長老們,平日裡高高在上,視汙染如洪水猛獸,視荊青冥這等異端為必除之患,此刻卻連抬頭直視他的勇氣都已喪失。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朵黑白蓮花散發出的波動,隻需一念,便能讓他們徹底化為飛灰,連被汙染異化的資格都沒有。
更近處,蘇清漪蜷縮在冰冷焦黑的地麵上。
她身上的華服早已破損不堪,露出大片被灼燒、被殘餘汙染能量侵蝕的肌膚,曾經清麗絕倫的臉龐此刻沾滿汙垢與血痕,眼神空洞而絕望。為了家族,她甘願成為陣眼,以為能換取救贖,卻不過是踏入了一個更為殘酷的陷阱。當淨化大陣啟動,荊青冥主動踏入核心,引動毀滅之潮時,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觸手。而當毀滅過後,那個曾被她棄如敝履、視為累贅的身影,卻成為了唯一矗立的存在,掌控著她的生死。
她的身體因恐懼和虛弱而劇烈顫抖,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內臟的劇痛,咳出的鮮血中,帶著一絲不祥的暗黑色澤——那是邪神汙染與淨化大陣力量在她體內殘留的創傷,正在緩慢侵蝕她的根基。她甚至不敢去看荊青冥的眼睛,那曾經熟悉的、帶著溫和笑意的眼眸,此刻隻剩下讓她靈魂凍結的漠然。
荊青冥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頓了一瞬,短暫得幾乎無法察覺,隨後便移開了。那眼神中,沒有恨,沒有嘲弄,隻有一種審視塵埃的冰冷。他指尖輕撚著那朵凝實的白焰黑蓮,蓮花的花瓣邊緣,黑白二氣流轉交融,蓮心處的白焰靜靜燃燒,散發出淨化汙穢、滋養生機的奇異力量,而蓮瓣本身的深邃黑色,又蘊含著吞噬一切、寂滅萬物的恐怖氣息。
他微微抬起手,白焰黑蓮懸浮於掌心之上,緩緩旋轉。
蓮心白焰跳躍了一下。
嗡——!
一股無形的波動瞬間擴散開來,如同水波般拂過整個遺跡核心區域。那些匍匐在地的長老們,體內殘留的、頑固的汙染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滋滋的聲響,被強行抽離、淨化!劇痛讓他們發出淒厲的慘叫,但慘叫中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解脫感——那是深入骨髓的汙染被拔除的痛楚與輕鬆。
與此同時,遺跡核心邊緣,幾處因為能量衝擊而瀕臨徹底崩潰的空間裂縫,在白焰光芒的照耀下,竟然開始緩慢地彌合、穩定。焦黑的地麵上,幾株被深埋、早已失去生機的草籽,竟在白焰黑蓮逸散出的微弱生機滋養下,頑強地頂開焦土,探出一點嫩綠的新芽!
生與死,淨與穢,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掌中這朵小小的蓮花上,達成了完美的平衡與統一,展現著令人敬畏的權能。
“淨……淨化?還有……創生?!”一位年老的、不屬於淨化派的中立長老,目睹此景,失聲驚呼,老眼之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熱與敬畏,“這是……神跡!是超越了‘淨化’與‘共生’的……第三條路!”
他的聲音不大,卻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所有幸存者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望向荊青冥,望向那朵黑白蓮花的目光,徹底變了。恐懼依舊存在,但其中混雜了更多複雜的情緒:渴望、敬畏、臣服,乃至……一絲信仰的萌芽。
荊青冥對這一切置若罔聞。他的目光,穿透了匍匐的人群,穿透了彌合的空間裂縫,落在了遺跡核心的邊緣——那裡,一道身影在遺塵穀主和幾名穀中高手的守護下,正緩緩走來。
那是一個枯瘦的老人,須發皆白,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但此刻,那雙曾經渾濁無神的眼睛,卻重新煥發出溫和而明亮的光彩。他步履雖慢,卻異常堅定,一步一步走向荊青冥。他身上的氣息微弱而純粹,帶著新生的稚嫩感,那是被徹底剝離汙染、又被純淨生機重新滋養後煥發的生命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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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父!
荊青冥那如同萬年寒冰般冷峻的臉上,在看到父親身影的刹那,終於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鬆動。那是一種深藏於骨血之中的孺慕與牽掛。左瞳中的黑蓮印記,光芒似乎都柔和了一瞬。
“冥兒……”荊父走到近前,聲音還有些沙啞,卻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欣慰與激動。他看著眼前氣質已截然不同,強大得如同神隻般的兒子,眼中沒有畏懼,隻有濃濃的心疼和驕傲。“苦了你了……”
荊青冥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抬手,掌心的白焰黑蓮光芒微微收斂,蓮心白焰分出一縷柔和的光絲,如同靈蛇般輕盈地纏繞上荊父的手腕。溫暖純淨的生機源源不斷地湧入,滋潤著老人剛剛恢複、還十分虛弱的身體。荊父隻覺得一股暖流湧遍全身,最後的疲憊也一掃而空,精神為之一振。
“沒事就好。”荊青冥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疲憊,卻又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腳下匍匐的眾人,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如同冰冷的鐵塊墜地:
“現在,輪到你們了。”
冰冷的聲音在死寂的遺跡核心回蕩,如同喪鐘敲響。
匍匐在地的眾人,心臟猛地縮緊,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們。尤其是以那幾位“淨化派”長老為首的核心人物,更是麵無人色,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他們知道,清算的時刻到了。
荊青冥的目光,如同無形的利刃,首先落在了蜷縮在地的蘇清漪身上。
“蘇清漪。”
被叫到名字的蘇清漪,身體劇烈地一顫,仿佛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她艱難地、一點點地抬起頭,沾滿汙垢血痕的臉上,淚水混合著灰燼流淌下來,衝出道道狼狽的痕跡。她看向荊青冥的眼神,充滿了無法言喻的複雜情緒:極致的恐懼、深入骨髓的悔恨、被命運嘲弄的絕望,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近乎卑微的祈求。
“昔日,”荊青冥開口,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喜怒,卻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寒,“你嫌我柔弱花仙,不堪為配,當眾毀草退婚,斥我為累贅。”
他的目光掃過她咳出暗黑血跡的地麵,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你道花仙柔弱?”他微微抬手,指向腳下無數扭曲焦黑的魔化屍骸,指向這片由他親手終結的恐怖戰場,“看看這些。看看這遺跡。”
他的指尖,最終停留在掌心那朵緩緩旋轉的白焰黑蓮之上。蓮瓣的深邃黑色,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
“再看看我。”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蘇清漪的心上,將她最後的尊嚴和僥幸砸得粉碎。她想起了大婚當日自己刻薄的話語,想起了自己投向林風時那自以為是的目光,想起了在無數場合對荊青冥若有若無的鄙夷……那些畫麵此刻如同最鋒利的刀子,反複切割著她的靈魂。
“不……不是這樣的……”她嘴唇翕動著,發出破碎的聲音,想要辯解,想要訴說家族的無奈,想要表達內心的悔恨,但在荊青冥那雙仿佛洞悉一切、隻剩下漠然的眼眸注視下,所有的言語都顯得蒼白而可笑。
“你問我,”荊青冥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詰問,在遺跡中隆隆回蕩,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幸存者的耳中:“‘花仙柔弱,如何配我?’”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向蘇清漪,那朵白焰黑蓮在他掌心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威壓。
“現在——”
聲音不大,卻如同九天驚雷,蘊含著無可辯駁的審判之力。
“誰才是累贅?!”
轟!
這句話,如同最終的審判之錘,徹底擊垮了蘇清漪。她再也支撐不住,哇地一聲又噴出一大口黑血,那血汙中蘊含的汙染氣息更加濃鬱了。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徹底癱軟在地,眼神渙散,隻剩下無邊的絕望和死寂。她知道,自己完了。不僅她完了,她背後的家族,也完了。這個被她親手推開的男人,用最殘酷的方式,宣告了她的卑微與可笑。昔日她加諸於他的“累贅”之名,如今百倍千倍地反噬自身。
荊青冥不再看她一眼,仿佛腳下隻是一塊礙眼的石頭。他的目光轉向了另一個方向——林風。
林風的狀態,比蘇清漪更加淒慘。他身上的金袍早已被能量撕成襤褸的布條,露出焦黑潰爛的皮膚。最可怕的是他的胸膛——那裡,被荊青冥踏碎道基的一腳,留下了一個觸目驚心的、仿佛被烙鐵燙過的焦黑腳印!絲絲縷縷的汙穢能量和破碎的金係靈力如同附骨之蛆,在傷口周圍纏繞、侵蝕,阻止著任何恢複的可能。
他原本英俊的臉龐此刻扭曲變形,一半是因為劇痛,一半是因為深入骨髓的怨毒和恐懼。他死死地盯著荊青冥,尤其是他掌心的那朵黑白蓮花,眼中燃燒著瘋狂的恨意和不甘。
“林風。”荊青冥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金劍峰天驕?淨化派翹楚?堅信除魔務儘,視我為異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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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步向前,每一步落下,都帶著無形的壓力,讓林風感到窒息。他停在林風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如今卻如同爛泥般匍匐在地的對手。
“你的劍呢?”荊青冥平靜地問。
林風身體一顫,下意識地想凝聚靈力召喚本命靈劍,但胸口的焦黑腳印猛地爆發出一股寂滅之力,瞬間將他體內殘存的靈力衝散!他痛哼一聲,眼中是徹底的絕望——他的道基被踏碎,靈根受汙,與精心祭煉的本命靈劍之間的聯係,早已被荊青冥的力量徹底斬斷!
“你的道呢?”荊青冥再次發問,聲音依舊平淡,卻如同最鋒利的嘲諷。
林風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信念,他引以為傲的“淨化”之道,在荊青冥這尊掌控生滅、連邪神汙染都能化為己用的“修羅”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他畢生追求的“純粹”,在對方那完美融合淨穢的“白焰黑蓮”麵前,成了天大的諷刺!
“現在,”荊青冥微微俯身,靠近林風,冰冷的吐息仿佛能凍結靈魂,“你連汙染都扛不住,連被我視為對手的資格,都沒有了。”
這句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碾碎了林風的心防。他眼中的怨毒瘋狂褪去,隻剩下無儘的恐懼和崩潰。他猛地低下頭,發出野獸般嗚咽的嚎哭,身體因劇痛和絕望而劇烈抽搐。這位曾經的天驕,徹底淪為了一個道心崩潰、修為儘廢的可憐蟲。
荊青冥直起身,不再多看他一眼。他的目光掃過其他瑟瑟發抖的淨化派長老和一些重要成員,眼神冰冷如刀。
“爾等,助紂為虐,設此殺局,罪無可赦。”冰冷的聲音如同判詞,“念爾等修行不易,今日隻廢修為,抽靈根,淪為凡俗,永世不得再踏入修行界。”
“不——!”幾名長老發出淒厲的慘叫,試圖反抗或求饒。
但荊青冥隻是屈指一彈。
咻!咻!咻!
數道凝練到極致的黑白指芒,如同索命的無常鎖鏈,瞬間洞穿了他們的丹田氣海!指芒入體,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絕對的寂滅之力,將他們苦修數百年的道基連同靈根,如同冰雪消融般,徹底湮滅、抽離!
“啊——!”慘叫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生命本源被強行剝離的極致痛苦帶來的失聲痙攣。他們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去,皺紋爬滿皮膚,頭發瞬間變得枯白,旺盛的氣血眨眼間枯竭,癱軟在地,隻剩下苟延殘喘的微弱氣息,眼中隻剩下空洞的死寂和絕望。他們,已經與凡人無異,甚至比普通凡人更加虛弱,壽命無多。
雷霆手段,冷酷無情!整個遺跡核心,死寂得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心臟狂跳的聲音。所有人都被這毫不拖泥帶水、殘酷到極致的懲罰震懾得魂飛魄散。
荊青冥做完這一切,仿佛隻是拂去了身上的塵埃。他轉過身,目光投向遠方。萬靈仙宗的宗主,以及幾位氣息深不可測、顯然是宗門真正底蘊的老祖級人物,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遺跡的邊緣,隔著遙遠的距離,沉默地注視著這裡發生的一切。他們的眼神同樣複雜,有震撼,有忌憚,也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期冀?
荊青冥的目光與仙宗宗主及幾位老祖遙遙相對。
空氣仿佛凝固了。遺跡廢墟的焦糊味、血腥味與那朵白焰黑蓮散逸出的純淨生機氣息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異的氛圍。恐懼、敬畏、期盼……種種情緒在幸存的仙宗弟子和長老心中翻湧。
宗主是一位麵容清臒、氣質儒雅的中年人,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卻異常凝重。他深吸一口氣,排眾而出,以靈力將聲音清晰地送遍全場,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
“荊青冥。”他直接稱呼名字,不再有任何居高臨下的姿態,“今日你力挽狂瀾,於遺跡之中,以身作引,消弭邪神殘肢之禍,拯救仙宗乃至天下蒼生於水火,此乃不世之功,天地可鑒!”
他的聲音充滿了真誠的感激,目光灼灼地盯著荊青冥掌中的白焰黑蓮,眼中閃過難以掩飾的驚歎與熱切。
“你之能力,已超越凡俗,掌控生滅,駕馭淨穢,乃前所未有之道。”宗主的聲音更加高昂,“值此仙宗危難之際,邪魔汙染肆虐未絕,正需擎天之柱,領袖群倫!吾,萬靈仙宗宗主慕容玄,在此,以宗門萬載傳承為名,誠邀你——”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如同洪鐘大呂,響徹遺跡:
“接任萬靈仙宗宗主之位!”
“什麼?!”
“宗主之位?!”
“天啊!”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驚雷,在所有幸存者心中炸響!無論是那些僥幸未被廢黜的長老、核心弟子,還是剛剛經曆了生死大劫、心神未定的眾人,無不瞪圓了雙眼,臉上充滿了極致的震驚、錯愕,以及……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
讓一個他們曾經鄙夷、流放、甚至多次試圖剿滅的“異端”、“汙染源”,來擔任仙道魁首、萬靈仙宗的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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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但隨即,不少人又想到了方才那毀天滅地的場景,想到了那朵掌控生滅的白焰黑蓮,想到了荊青冥展現出的、足以對抗甚至駕馭那恐怖邪神力量的偉力……以及宗主話語中透露出的現實——邪魔汙染未絕,仙宗乃至整個修行界,確實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存在來帶領!
一時間,無數道目光,充滿了複雜難言的意味,聚焦在荊青冥身上。有難以置信的,有恐懼排斥的,有茫然無措的,也有……一絲隱秘的期待?畢竟,在絕對的力量和殘酷的現實麵前,過往的偏見似乎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蘇清漪猛地抬起頭,渙散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隨即又被更深的絕望吞噬——就算他成了宗主,又與她何乾?她已是廢人,更是罪人。
林風停止了嗚咽,扭曲的臉上是極致的怨毒和屈辱,讓他給荊青冥下跪稱臣?比殺了他還難受!
遺塵穀主站在荊父身邊,渾濁的老眼中閃爍著精光,低聲對荊父道:“老哥,你生了個好兒子啊……這潑天的權柄,萬載的基業……”
荊父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眼中隻有慈愛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他知道,自己的兒子,早已不是池中之物。
在萬千目光的注視下,荊青冥的神色卻沒有任何變化。他甚至沒有看宗主慕容玄,目光仿佛穿透了虛空,落在了更遙遠、更未知的地方。
短暫的沉默,如同實質般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終於,荊青冥開口了,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宗主之位?”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那笑容裡沒有絲毫喜悅或激動,隻有冰冷的疏離和一絲淡淡的嘲弄,“好大的權柄,好重的擔子。”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匍匐在地的長老,掃過那些神色複雜、心思各異的弟子,掃過這片滿目瘡痍、充斥著虛偽與爭鬥的仙宗遺跡。
“可惜,這仙宗的廟堂太小,”他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寒冰碎裂,“容不下我這修羅之道!”
“這萬靈仙宗的氣運,”他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白焰黑蓮的蓮瓣,黑蓮微微震顫,散發出寂滅與生機交織的波動,“早已被陳腐的教條、無謂的內耗、自以為是的傲慢腐蝕得千瘡百孔,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直刺向宗主慕容玄和那幾位老祖:“爾等口中的大義,心中的算計,我無暇理會,亦不屑理會。”
慕容玄臉上的鄭重瞬間凝固,眼底閃過一絲被洞穿的難堪和深深的失望。幾位老祖級人物,氣息也微微一滯。
“邪魔汙染,乃天地之劫,非一宗一派可抗。”荊青冥的聲音帶著一種俯瞰萬古的漠然,“萬靈仙宗,救不了這方天地。”
他頓了頓,語氣斬釘截鐵:
“這宗主之位,我不稀罕。”
“嘶……”
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拒絕得如此乾脆,如此不留情麵!仙宗至高無上的權柄,在他眼中竟如同棄履!
慕容玄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在荊青冥那冰冷的目光注視下,最終化為一聲長長的歎息。他知道,挽留已是徒勞。對方早已不是那個可以任人拿捏的花匠少年了。
荊青冥不再理會他們,轉身,走向荊父。
“父親,我們走。”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輕鬆,以及不容置疑的堅定。
荊父看著兒子,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欣慰而釋然的笑容,用力點了點頭:“好,走!離開這裡!”
遺塵穀主眼中精光一閃,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荊小友!老夫與遺塵穀上下,願追隨於你!共抗此劫!”他身後的幾名遺塵穀高手,也齊刷刷地躬身行禮,姿態放得極低。見識了荊青冥的力量和那朵白焰黑蓮展現的淨化可能,遺塵穀主瞬間就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
荊青冥腳步微頓,目光掃過遺塵穀主和他身後那些氣息駁雜、但眼神堅毅的半汙染者,微微頷首:“可。帶上你們的人。”
遺塵穀主大喜:“多謝主上!”
荊青冥不再多言。他一手穩穩地扶住荊父,另一隻手掌心托著那朵緩緩旋轉的白焰黑蓮。
嗡!
黑白二氣驟然從他身上升騰而起,瞬間將他和荊父,以及遺塵穀主等人籠罩在內。光芒流轉,形成一個巨大的黑白光繭。
光繭緩緩升空。
在升起的瞬間,荊青冥似乎想起了什麼,指尖朝著下方遺跡某處焦黑的角落輕輕一點。
一點蘊含著純粹生機的白焰光芒落下。
嗤——
那處焦土之上,一株小小的、柔嫩的雙色蓮花苞,頑強地頂開汙穢,破土而出!蓮苞一邊潔白如雪,一邊漆黑如墨,在廢墟之中,顯得如此突兀,又如此倔強地昭示著新生。
下一刻,巨大的黑白光繭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撕裂了遺跡上空殘留的混亂能量雲層,瞬息間消失在遠方的天際,隻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黑白尾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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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遺跡核心,隻剩下死寂的廢墟,匍匐的罪人,茫然的幸存者,以及仙宗高層們複雜難言的目光。
還有那朵在焦土廢墟中,靜靜搖曳、綻放著微光的黑白蓮花苞。
萬靈仙宗,從此少了一個被流放的花匠。
而此方天地間,則多了一位執掌生滅、腳踏修羅道的無間之主。
新的紀元,在廢墟之上,悄然拉開了序幕。
黑白流光劃破蒼穹,將遺跡廢墟的壓抑、仙宗複雜的目光以及過往的恩怨糾葛儘數甩在身後。流光包裹中,荊青冥穩穩扶著父親荊軻注:此處應使用父親的名字,前文設定為老花匠,但未具體命名,此處補充為荊軻),遺塵穀主及其帶來的十餘名核心成員緊隨其後。
高速飛行帶來的罡風被黑白光繭完美隔絕。荊軻感受著兒子身上傳來的沉穩力量,看著光繭外飛速掠過的破碎山河,心中感慨萬千。他不再是那個需要自己庇護的懵懂花匠,而是真正執掌生滅的強者。
“冥兒,”荊軻開口,聲音依舊有些沙啞,但精神明顯好了許多,白焰黑蓮的滋養效果非凡,“我們去哪?”
荊青冥的目光穿透光繭,望向遠方天際線處一片混沌交織的地域。那裡,肉眼可見的濃鬱汙穢之氣如同墨色海洋般翻騰升騰,形成巨大的、不斷扭曲的穢氣雲柱,直衝雲霄。而在那至穢之地的邊緣,卻詭異地流淌著幾道微弱卻異常純淨的靈脈,如同金色的絲線,頑強地刺入汙穢的海洋,形成一片狹小的、相對穩定的“緩衝地帶”。
穢氣與靈光在此處激烈衝突、交融,空間都呈現出一種不穩定的扭曲感。
“穢淨交彙之地,”荊青冥平靜地回答,指尖的白焰黑蓮緩緩旋轉,蓮心處的白焰似乎對那純淨靈脈有所感應,微微躍動,“無間花境,當立於此。”
遺塵穀主聞言,渾濁的老眼猛地爆發出精光,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主上英明!此地穢氣濃鬱,可供我輩吸收壓製體內隱患,邊緣的純淨靈脈又可稍作緩衝,隔絕外界探查,更可嘗試……嘗試主上所掌控的生滅轉化之道!實乃天造地設的根基所在!”
他身後的遺塵穀成員們,臉上也紛紛露出激動與期待的神色。他們大多是半汙染者,飽受歧視與痛苦,如今終於看到了一線曙光,一個可能接納他們、甚至讓他們“有用武之地”的歸宿。
黑白流光速度極快,不過片刻,便已抵達那片穢淨交織的混沌邊緣。
呼——
光繭散開,眾人落在相對堅實、覆蓋著灰黑色苔蘚的焦黑岩石上。濃鬱得幾乎凝成實質的汙穢氣息撲麵而來,帶著強烈的腐蝕性和精神汙染的低語,讓人本能地感到窒息和煩躁。而幾丈之外,那幾道純淨靈脈散發出的清新氣息又如同沙漠中的甘泉,形成強烈的反差。
遺塵穀的成員們立刻感到體內沉寂的汙染源開始蠢蠢欲動,有人悶哼一聲,臉上浮現痛苦之色,皮膚下隱隱有黑氣遊走。若非遺塵穀主立刻布下一個小型防護陣,加上荊青冥身上自然散逸出的黑白氣息形成壓製,修為稍弱者恐怕會當場異化。
“好霸道的穢氣!”遺塵穀主臉色凝重,“此地穢氣濃度,遠超尋常汙染區,恐怕接近核心區域了。”
荊青冥對此卻毫無反應。他站在穢氣風暴的邊緣,衣袍獵獵作響,濃鬱的汙穢能量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湧入他的身體,卻被他體內運轉的《枯榮道典》輕易吞噬、煉化,轉化為滋養那朵白焰黑蓮的養料。他左瞳的黑蓮印記幽光流轉,仿佛在享受著這場汙穢的盛宴。
他微微閉目,強大的神念如同無形的觸手,瞬間掃過方圓數十裡。
“此地空間結構不穩,有天然空間裂縫通往更深層穢域。”他緩緩開口,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下方地脈,更深處,有‘寂滅黑壤’的氣息。”
“寂滅黑壤?!”遺塵穀主失聲驚呼,眼中充滿了駭然,“傳說中能孕育萬般穢魔、侵蝕世界本源的邪土?!竟然真的存在?”
“存在,且在此地淤積已久。”荊青冥睜開眼,目光銳利,“這既是禍患,亦是……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