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花境深處,核心禁地。
這裡並非尋常洞府,而是一片被荊青冥以無上偉力開辟出的微縮虛空。腳下是漆黑如墨的土壤,散發著純淨與汙穢交織的奇異氣息,正是那至穢與至淨交彙的“無間之壤”。空中懸浮著點點熒光,那是被馴化、趨於穩定的汙染精粹,如同溫順的星辰。中央,一株巨大的、似虛似實的黑蓮緩緩旋轉,蓮心處跳躍著一簇純淨的白焰,它便是這片小天地的光源與力量核心,亦是荊青冥如今道果的顯化——白焰黑蓮。
荊青冥盤膝坐在黑蓮之下,雙目微闔。
自天火遺跡那場驚天動地的決戰,已過去數月。他廢林風,懾仙宗,攜父離去,於此立下無間花境,定下“枯榮律”,收容、研究、掌控汙染。世間格局因他一人而變,“花間修羅”之名,不再是嘲諷或恐懼的稱謂,而是一種令人敬畏的、近乎神話的象征。
外在的紛擾暫告一段落,但他內心的波瀾卻未曾平息。
天火遺跡最後時刻,他以身為媒介,引導淨世大陣之力與邪神殘肢的汙染對撞湮滅,於生死邊緣領悟“向死而生”的終極奧義,將湮滅之力化為己用,凝聚出這朵實體的白焰黑蓮。力量攀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峰,甚至隱約觸摸到此界極限的壁壘。
然而,代價亦是不小。強行容納、轉化那等規模的衝突能量,雖未傷及根本,卻也讓他神魂震蕩,至今仍需時常閉關調和。更重要的是,在那能量旋渦的最深處,在邪神殘肢的意誌被白焰徹底焚儘的刹那,他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古老、極其微弱、卻並非充滿惡意,反而帶著無儘悲愴與蒼涼的精神波動。
那波動,與他血脈深處偶爾響起的模糊低語,同出一源。
“世界的傷口……失控的悲鳴……”荊青冥指尖,一縷極細的黑白交纏的能量如小蛇般遊動,映照著他深邃的眼眸,“淨化派欲滅之,拜魔教欲拜之,皆未觸其本質。這汙染,究竟是……”
他搖了搖頭,將這些宏大的、暫時無法完全勘破的謎團暫且壓下。當前對他而言,有兩件事最為緊要。
其一,是父親荊父的傷勢。淨世白蓮子的生機雖磅礴,保住了父親性命,讓其脫離了昏迷,但老人神魂受損極重,大多時間依舊渾噩,如同陷入一場不願醒來的長夢,偶爾清醒片刻,眼神中也充滿了無法言說的疲憊與深藏的憂慮,看向荊青冥時,嘴唇囁嚅,最終卻總是化作一聲歎息,複又沉沉睡去。荊青冥能感覺到,父親並非無法恢複,而是心結深重,似乎知曉某些極大的秘辛,卻因某種原因無法、或不願吐露。
其二,便是那自他覺醒之初,便時不時在他腦海響起的、來自虛空深處的呼喚。尤其是他力量越強,這呼喚便越是清晰,不再是模糊的低語,而是化作了斷斷續續、充滿急切與悲傷的旋律,如同迷失在無儘黑暗中的族人的哀歌,牽引著他血脈深處的共鳴。
這呼喚的方向,與他從血脈記憶碎片中得知的“花仙祖地”的傳說,隱隱重合。
“花仙祖地……”荊青冥輕聲自語,左眼深處,一抹極淡的黑蓮虛影一閃而逝。那裡,或許有他身世的答案,有花仙血脈與汙染糾纏的起源,也有徹底解決父親心結、甚至治愈其魂傷的可能。
但虛空無儘,界域茫茫,如何定位?如何前往?
他心念微動,一株看似平凡無奇、通體呈淡青色的三葉小草,懸浮於他掌心之上。
青冥草。
他名字的來源。凡俗世間隨處可見的野草,卻因其頑強的生命力,被父親這位老花匠所喜愛,並為他取了這個名字。大婚當日,蘇清漪碾碎的,便是同樣一株青冥草,象征著對他凡俗與“柔弱”血脈的徹底鄙棄。
此草一直被他帶在身邊,初時或許是個念想,是個警示。後來覺醒係統,吸收汙染,修為一路攀升,他亦未曾將其丟棄,隻是以一絲微不可察的能量溫養著它,使其未曾枯萎。
直到天火遺跡之後,他偶然發現,這株一直平凡無奇的青冥草,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它依舊脆弱,內裡卻仿佛多了一點難以言喻的“靈性”,對他血脈的感應,也變得異常敏銳。甚至當他運轉力量,尤其是調動那白焰黑蓮的生滅之力時,這青冥草會微微震顫,散發出淡淡的、與他同源的氣息。
一個大膽的猜想,在他心中萌生。
父親蘇醒的那些零碎片刻,看向這青冥草的眼神,複雜難明,有追憶,有悲傷,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期待。
“係統。”荊青冥在心中默喚。
“叮。檢測到宿主指令。”冰冷而熟悉的機械音響起。這個伴隨他崛起、助他吸收汙染的係統,如今隨著他實力提升,其“機械感”似乎淡去了少許,多了幾分難以捉摸的深邃,但功能依舊強大。
“掃描分析青冥草當前狀態,與我的血脈關聯度,及其對虛空能量的共鳴特性。”荊青冥下達指令。他曾多次掃描過青冥草,以往的結果皆是“普通凡俗植物”,但今時不同往日,他自身與青冥草皆已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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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令確認。開始深度掃描分析……”
係統音落下,一道無形的、唯有荊青冥能感知的波紋籠罩了掌心的青冥草。這一次,掃描持續的時間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長。
片刻後,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
“掃描完成。分析結果:
目標物體:青冥草變異中)。
本質:非純粹凡俗物種,內部蘊含極微弱的【遠古花仙祖源印記】此前處於完全沉寂狀態,近期因吸收宿主體內存留的【邪神湮滅之力】及【白焰生機】而開始激活)。
當前狀態:印記激活度17.3。正緩慢吸收宿主體內散逸的同源能量,進行緩慢蛻變。
功能推演:
1.血脈共鳴:激活後的印記與宿主花仙血脈產生深度共鳴,可作為血脈純度的感應器與放大器。
2.虛空道標:印記內蘊含極其模糊的星空坐標信息殘缺度99.8),需極大能量灌注及宿主血脈引導,方有可能補全並顯化。
3.潛在鑰匙:推測其完全激活後,可作為開啟特定【空間門扉】或【傳承秘境】的媒介鑰匙契合度疑似與‘花仙祖地’相關)。
警告:強行灌注能量加速激活過程,有可能導致印記因無法承受而崩潰。”
荊青冥眼中精光爆閃!
果然!
這株父親所贈、陪伴他受辱、又被他無意間溫養至今的青冥草,竟真的隱藏著如此巨大的秘密!
遠古花仙祖源印記……虛空道標……開啟門扉的鑰匙!
一切線索,都指向了那呼喚傳來的方向——花仙祖地。
父親……您早就知道,對嗎?所以您給我取名“青冥”,所以您總是看著這草出神……您到底還隱瞞了什麼?我的血脈,母親……係統……
荊青冥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係統的警告他記在心裡,但不能因噎廢食。緩慢吸收?他等不了那麼久!父親的狀況,虛空的呼喚,都在催促著他。
他有係統輔助,有白焰黑蓮掌控生滅之力,對能量的控製已臻化境。他相信,隻要足夠謹慎,未必不能加速這個過程!
“便以我血,養你之靈!以我之力,補你之缺!”
荊青冥目光一凝,並指如刀,在左手腕間輕輕一劃。一滴殷紅中帶著絲絲縷縷黑白氣息的血珠滲出,並非普通血液,而是蘊含著他本源力量的精血!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滴精血滴落在青冥草的葉片上。
嗤——
精血落下,並未滑落,而是如同遇到海綿般,瞬間被青冥草吸收殆儘。整株青冥草猛地一顫,原本淡青色的草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深邃,泛起如玉般溫潤的光澤,表麵更是浮現出無數比發絲還要纖細無數倍的淡金色神秘紋路!
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歡欣、依賴、渴望的情緒,順著血脈聯係,傳入荊青冥的心底。
這草,活了!或者說,它內部的祖源印記,正在飛快蘇醒!
荊青冥精神一振,有效!
他不再猶豫,指尖逼出一滴又一滴本源精血,如同喂養雛鳥般,精準地滴落在青冥草之上。同時,他運轉《枯榮道典》,周身氣息流轉,白焰黑蓮微微震顫,引動周遭無間之壤的力量,化作精純的能量潮汐,將青冥草包裹。
青冥草如同久旱逢甘霖,貪婪地吸收著荊青冥的精血與周圍能量。它表麵的金色紋路越來越亮,越來越複雜,漸漸交織成一種古老而玄奧的圖案。三片草葉無風自動,緩緩舒展,其形態竟也在發生微妙的變化,變得更加修長,邊緣處泛起一絲絲銳利的光澤,不再像草,反倒更像一柄微縮的、青金色的鑰匙雛形!
“印記激活度35……49……67……”係統冰冷的報數聲在荊青冥腦中響起。
隨著激活度提升,荊青冥與青冥草之間的聯係也越來越緊密。他仿佛能感受到青冥草內部那枚印記的每一次搏動,如同一個沉睡萬古的心臟正在重新起搏。無數破碎的、模糊的畫麵和信息碎片,順著血脈連接衝擊著他的意識。
那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星空。一顆巨大無比的、仿佛由無數種奇花異卉構築而成的瑰麗星辰,散發出磅礴的生命氣息。然而,這顆星辰被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翻滾蠕動的漆黑汙穢所籠罩、侵蝕。花木在枯萎,山河在腐化,無數的花仙在哀嚎中扭曲異變……
悲壯!蒼涼!絕望!
那是花仙祖地淪陷的景象!
緊接著,畫麵切換。數道強大無比、周身繚繞著純淨花神氣息的身影其中一道,帶給荊青冥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與悸動),毅然決然地衝向那汙穢的源頭,試圖封印或驅逐它。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爆發,法則崩碎,星辰黯淡……最終,一道道強大的封印落下,卻似乎並未能完全阻止那汙穢的擴散,反而有部分汙穢之力沿著某種聯係,泄露向了無儘虛空的其他角落……
荊青冥心神劇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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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此界所謂的“邪魔汙染”,其源頭,竟與花仙祖地的災難同出一轍?!是那場大戰泄露出來的部分力量?
那他的係統……吸收汙染的能力……
還不等他想明白,更多的信息碎片湧來。是關於如何定位花仙祖地,如何在無儘虛海中找到那被汙染與封印掩埋的坐標。
“以祖血為引,以印記為燈,感應星穹,共鳴歸途……”一段晦澀的法訣,自然而然地浮現在荊青冥的腦海,正是操控這青冥草鑰匙)的法門!
“激活度91……”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卻帶上了一絲急促,“警告!印記吸收能量已達臨界點!即將完全蘇醒!需宿主以血脈之力進行最終引導與穩固,否則有道標錯亂甚至印記崩潰的風險!”
荊青冥猛地收回心神,壓下所有雜念。他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
他雙手掐訣,按照剛剛得到的法門,將自身的神魂之力與花仙血脈毫無保留地注入青冥草之中。他左眼之中的黑蓮虛影徹底浮現,緩緩旋轉,右眼則亮起純淨的白焰光芒。
“祖源之血,聽吾號令!虛空道標,此刻顯化!”
嗡——!!!
青冥草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瞬間吞沒了荊青冥的身影。整片無間花境核心禁地都劇烈地震動起來,懸浮的熒光瘋狂閃爍,腳下的無間之壤翻騰不息,連中央的白焰黑蓮都發出了嗡嗡的鳴響!
那光芒並非單純的青或金,而是化為一種難以形容的、蘊含著無儘空間奧秘的銀白色!
光芒持續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才緩緩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