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無垠,寂靜是此地永恒的主題,唯有破碎的星辰殘骸和扭曲的能量流絮絮低語,訴說著亙古的荒涼與死寂。然而此刻,在這片被遺忘的角落,一種更深沉、更悲愴的寂靜正在彌漫。
源自“萬界傷口”的汙穢母體——那龐大、扭曲、不可名狀的恐怖存在,其核心處那一點掙紮了無數歲月、以自身為牢籠封印災禍的純淨光輝,正在不可逆轉地黯淡下去。
初代護花人,荊青冥素未謀麵的母親,荊心蕊。她的魂影已淡至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這片虛無,唯有那雙與荊青冥極為相似的眸子,依舊清澈、溫柔,飽含著無儘的不舍與釋然。
荊青冥跪伏於地,周身環繞的白焰黑蓮亦收斂了灼灼光華,微微低垂,仿佛在行最後的默禮。他體內奔騰咆哮的力量,那足以撼動星辰、令仙魔匍匐的“枯榮修羅”之力,此刻溫順得如同溪流,卻無法逆轉那正在發生的必然。他能吞噬萬物生機,能轉化無儘汙染,卻留不住一縷即將圓滿消散的殘魂。
巨大的悲慟扼住了他的咽喉,比任何邪魔的侵蝕更深,比任何敵人的打擊更重。千言萬語堵在心口,最終隻化作一聲艱澀的低喚:“……母親。”
荊心蕊的虛影微微晃動,伸出手,試圖觸摸他的臉頰,那手卻穿過了實體,隻留下一片冰涼的虛無觸感。她笑了,那笑容裡是跨越生死的欣慰。
“冥兒……”她的聲音空靈,直接響徹在荊青冥的靈魂深處,“不必悲傷。於我而言,這不是終結,而是……解脫,更是……延續。”
她的目光掠過荊青冥,看向那懸浮於空、緩緩旋轉的青冥草。那株曾被他視為屈辱象征、後又得知是鑰匙的凡草,此刻正散發著溫潤而神秘的光暈,與荊心蕊的殘魂,與荊青冥的血脈,乃至與這片死寂的虛空,產生著玄奧的共鳴。
“看……”荊心蕊的聲音引導著他,“這‘青冥’,非是凡草,亦非簡單的‘鑰匙’。它是‘坐標’,是‘信標’,更是……我族與這寰宇最初契約的……‘見證’。”
隨著她的話語,青冥草的光芒愈發璀璨,一道道細微如星辰經絡的光線從中蔓延而出,勾勒出複雜無比的圖案,仿佛一張微縮的星穹圖譜。
“花仙一族,並非此界原生。”荊心蕊的聲音帶著追憶的悠遠,“我等的祖地,乃是一處生機盎然、萬花競放的淨土,其名‘元蘢界’。我等一族,天生親近生命本源,司掌枯榮輪回,是萬靈的撫慰者,是秩序的維護者。”
光影變幻,那星穹圖譜中,一點光芒亮起,演化出繁花似錦、草木蔥蘢的盛世景象,強大而溫和的花仙穿梭其間,撫平創傷,催發生機。荊青冥仿佛能聞到那沁人心脾的花香,感受到那磅礴而純淨的生命力量。那是他血脈深處的共鳴與呼喚。
“然而,盛極必衰,物極必反。”荊心蕊的聲音陡然變得沉重,那美好的景象瞬間被撕裂,“‘萬界傷口’的出現,無人知其根源,或許是天災,或是……人禍。那是最深沉的‘寂滅’,是生命與秩序的對立麵。它所溢出的,便是你們所稱的‘汙染’、‘邪魔穢氣’。它能扭曲一切,吞噬生機,將活生生的存在異化為隻知毀滅的怪物。”
星圖譜中,那一點光芒被無儘的黑暗與汙濁吞噬,美好的世界變得支離破碎,猙獰的魔影嘶嚎,曾經的花仙同族在痛苦中掙紮、異化,化作一株株泣血的血肉花樹,成為了汙染的一部分。荊青冥握緊了拳,他在那些扭曲的麵孔上,看到了與自己同源的力量在哀嚎。
“元蘢界淪陷了,化作了最大的汙染巢穴,亦是這‘萬界傷口’最劇烈的‘疼痛點’。”荊心蕊的魂影波動著,顯露出巨大的痛苦,“我族近乎滅族,幸存者四散逃亡。而我,承載著族中最後的‘本源花種’與‘護花’使命,逃至此界。”
“本源花種?”荊青冥下意識地撫向自己的心口,那裡,白焰黑蓮的力量核心正在平穩跳動。
“是的。”荊心蕊的目光充滿慈愛,“它便是你力量的根源,是‘係統’的本質,亦是我分離出的部分靈魂碎片所化,攜帶著我族最後的傳承《枯榮道典》雛形與……最後的希望。我將它融入你的血脈,並以‘青冥草’為引,設下封印,等待你覺醒之日。”
一切的謎團在此刻豁然開朗。為何他能吸收汙染,為何會有係統,為何青冥草如此關鍵……所有線索,最終都指向了這位以身鎮穢的偉大母親。
“我在此界結識了你的父親,他雖非我族,卻有一顆純淨的‘護花’之心。我們度過了短暫卻幸福的時光……而後,我感知到‘傷口’的波動在此界加劇,有邪神意念試圖滲透。我不得不離開,以身為餌,以殘存之力將這片區域的汙染源吸引、封印於此,形成了這處‘虛空牢籠’。”
她的身影又淡去了幾分,語氣卻愈發急促,仿佛要在徹底消散前,將一切托付。
“冥兒,你做得很好……甚至超出了我的預期。你不僅繼承了力量,更走出了自己的道。‘枯榮’並非隻是生與死的循環,更是‘創造’與‘毀滅’的平衡。那白焰,是極致的生機與淨化;那黑蓮,是掌控與轉化穢暗的權柄。你已觸摸到了那條……或許能真正彌合‘傷口’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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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充滿了無限的期許與驕傲,最後凝實了一瞬,深深烙印下荊青冥的模樣。
“如今,我使命已畢,這殘魂亦將歸於星穹,成為滋養新生的塵埃。而你,我的孩子……”
青冥草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微縮的星穹圖譜徹底凝實,化作一枚流光溢彩的複雜符文,緩緩落入荊青冥的眉心。海量的信息湧入他的識海——元蘢界的精確坐標、周邊星路險阻、花仙一族的部分秘辛、以及……一種更深層次的對於“枯榮”、“生滅”、“淨穢”的感悟。
“……你將是新的‘護花人’。不是守護一花一草,而是守護這萬千世界的生機秩序。‘無間花境’是你的起點,而非終點。這浩瀚星穹,無數被汙染荼毒的世界,都在等待……等待一朵能吞噬黑暗、綻放光明的‘花’。”
她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輕,魂影如煙塵般開始飄散。
“不必為我複仇,要去……治愈。去理解那‘傷口’的真相,去拯救那些如我族般哀嚎的生靈……以你的方式,定義新的……‘修羅道’……”
最後的話語,化作一聲滿足的歎息,仿佛卸下了萬古的重擔。
那一點純淨的光輝,徹底消散了。
虛空之中,隻剩下那龐大的、正在逐漸失去活性、歸於死寂的汙穢母體殘骸,以及跪伏其中、周身環繞著微光、接受了沉重托付的荊青冥。
絕對的寂靜再次降臨。
這一次,寂靜中不再有悲慟的嘶喊,隻有一種沉澱下來的、冰冷而堅定的決心。
他緩緩抬起頭,眉心那道星穹符文微微閃爍,眼眸深處,左瞳黑蓮隱現,右瞳似有白焰升騰。巨大的悲傷被更深重的責任與意誌壓下、錘煉、凝固。
他站起身,白焰黑蓮再次於掌心浮現,緩緩旋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凝實,更強大,更內斂。那其中,似乎多了一絲源自星穹深處的亙古氣息。
他望向母親消散的方向,望向那無垠的、黑暗的、卻又蘊含著無數可能性的浩瀚虛空。
那裡,有他族人的悲歌,有萬千世界的哀嚎,也有……他必須前往的道路。
“母親……”他輕聲低語,聲音不再顫抖,而是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您的托付,我收到了。”
“這星穹,”他握緊了拳,白焰黑蓮光芒大盛,照亮了他冰冷而堅定的側臉,“我來了。”
虛空死寂,那悲愴而釋然的告彆餘韻仿佛仍在回蕩,卻又被絕對的虛無迅速吞沒。荊青冥獨立於龐大汙穢母體的殘骸之上,周身氣息如風暴前的海麵,看似平靜,實則潛流暗湧,蘊含著足以顛覆星宇的力量與意誌。
母親荊心蕊最後的話語、最後的托付,每一個字都如同最沉重的星辰,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重塑著他的認知與使命。花仙一族的起源與悲歌,元蘢界的陷落,“萬界傷口”的恐怖,自身力量的真正根源……這一切信息洪流衝刷著他的心神,若非他早已曆經無數磨礪,道心堅如磐石,更兼有白焰黑蓮坐鎮識海,隻怕頃刻間便會心神失守。
他緩緩閉上雙眼,眉心處那枚由青冥草所化的“星穹符文”微微發熱,流淌出溫潤而浩瀚的信息流。不再是模糊的感應與血脈呼喚,而是無比清晰、無比精確的坐標與路徑。那是一條橫跨無數星域,穿越險惡絕地,最終指向那片早已被汙染與絕望吞噬的祖地——元蘢界的星路圖。
與此同時,他體內那源於“本源花種”、由母親魂碎片所化的“係統”,發出了最後的、也是最終的蛻變波動。它完成了最後的使命指引,其固有的框架開始溶解,不再是外來的、具象化的“輔助”,而是徹底地、完美地融入了荊青冥自身的“枯榮道典”與修羅意誌之中,成為了他本能的一部分,是他血脈靈魂中不可分割的天賦權能。
從此,他即是係統,係統即是他。吸收、轉化、推演、掌控……一切皆由心起,念動即法隨。
他深吸一口氣,這虛空中的能量混亂而汙濁,卻在他一呼一吸間被強行剝離、提純、化為己用。再度睜眼時,眸中已是一片深邃的平靜,那平靜之下,是比深淵更冷的堅定。
他的目光落在那巨大的、正在緩慢崩解的汙穢母體之上。這是母親以身封印的殘骸,是“萬界傷口”在此地的具象化,亦是無窮汙染與負麵能量的聚合體。任由其在此地自然消散,不僅緩慢,其溢散的能量還可能引來虛空中的其他恐怖存在,或汙染更遙遠的星域。
“母親,您以身為牢,鎮封此穢。”荊青冥低聲自語,掌心向上托起,“今日,便讓孩兒,以這您賦予的力量,行‘護花’之責,徹底淨化這最後的殘跡,讓它歸於寂滅,亦或……化為新生之基。”
“嗡——!”
白焰黑蓮自他掌心浮現,驟然暴漲!
不再是之前對敵時的攻伐形態,而是顯化出其近乎本源的宏偉法相。巨大的黑蓮於虛空中綻放,蓮瓣漆黑如墨,卻流轉著吞噬一切、轉化一切的幽暗光澤;蓮心之處,純白聖潔的淨世之焰熊熊燃燒,散發出淨化萬物、撫平創傷的慈悲與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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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與死,枯與榮,創造與毀滅,淨化和吞噬……兩種截然相反、卻又完美統一的力量於此顯現。
“枯榮輪轉,淨穢歸元。”
荊青冥手掐法訣,聲音如同律令,響徹這片死寂虛空。
巨大的白焰黑蓮緩緩降下,將那龐大的汙穢母體殘骸籠罩其中。
“嗤——!”
極端對立的能量接觸,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劇烈聲響。汙穢母體仿佛感受到了終極的克星,殘存的本能驅使著它劇烈掙紮,騰起滔天的汙濁黑氣,幻化出無數猙獰魔影,嘶吼著撲向白焰黑蓮,試圖汙染那純淨的白焰。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黑蓮的蓮瓣輕輕旋動,那些滔天黑氣與猙獰魔影如同百川入海,儘數被吞噬吸收,轉化為最精純的底層能量。而蓮心的白焰則溫柔卻堅定地蔓延而下,所過之處,一切汙穢、扭曲、怨毒、瘋狂的意誌都被焚毀、淨化,隻留下最純粹的能量本源。
這不是毀滅,更像是一場莊嚴的超度與淨化。
荊青冥懸浮於蓮心之上,雙目微閉,全力運轉《枯榮道典》。他的意識仿佛與白焰黑蓮合一,親身引導著這場宏大的淨化。他感受到了無數被汙染扭曲、痛苦哀嚎了無數歲月的殘魂意念,在白焰的撫慰下漸漸平複、消散、歸於安寧。
他也感受到了母親殘留在此地的那一絲微不可察的溫柔氣息,伴隨著白焰,一同撫平著最後的傷痕。
這個過程緩慢而持續,需要消耗難以想象的心力與力量。荊青冥的臉色微微發白,但眼神卻越發明亮。他對於自身力量的領悟,對於“枯榮”、“生滅”的把握,在這前所未有的實踐中飛速提升,邁向一個全新的境界。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萬年。
最後一絲汙穢黑氣被黑蓮吞噬,最後一點瘋狂意誌被白焰淨化。
那龐大如山嶽的汙穢母體消失了,原地隻留下一團無比龐大、無比精純、閃爍著淡淡星輝的混沌能量源,它安靜地懸浮在那裡,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磅礴力量,卻又溫順無害。
白焰黑蓮緩緩縮小,飛回荊青冥體內。那團精純的混沌能量源也受到牽引,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河,湧入他的身體。
“轟!!!”
荊青冥身軀劇震,周身毛孔都在噴薄霞光。這股能量太龐大、太精純了,遠超他之前吸收的所有汙染的總和!這是淨化一個堪比小世界的汙染源所得的饋贈!
他的修為境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攀升,體內仿佛有無數壁壘在破碎,無數玄關在洞開。化神中期、化神後期、化神巔峰……一路勢如破竹,直逼那傳說中凡人修士的極限——煉虛之境!
但他強行壓製住了立刻突破的衝動。此刻並非突破的最佳時機,他需要沉澱,需要將這份力量徹底融入自身的“道”與“法”之中。
他將絕大部分能量導入白焰黑蓮之中進行蘊養錘煉,隻留下一部分散入四肢百骸,鞏固著暴漲的力量。
做完這一切,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中竟也帶著點點星輝,旋即湮滅於虛空。
他環顧四周,母親存在的最後痕跡已經消失,連那汙穢的殘骸也已淨化。這片虛空變得格外“乾淨”,隻剩下絕對的虛無和他自己。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悄然襲來,但很快被更強大的責任感和目標感驅散。
他攤開手,那枚“星穹符文”在掌心浮現,投射出元蘢界的坐標和那條漫長的星路。
路,已在腳下。
他繼承了母親的遺誌,接過了“護花人”的使命,擁有了更強大的力量,也看清了更遙遠的征途。
該離開了。
荊青冥最後望了一眼這片承載了母親最後歲月與犧牲的虛空,眼神複雜,最終化為一片純粹的、冰冷的堅定。
他轉身,一步踏出。
周身虛空蕩漾,白焰黑蓮的虛影一閃而逝,強行撕開了一道通往現實世界的通道。
他的身影沒入其中,消失不見。
那片虛空再次恢複了亙古的死寂,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唯有那枚漸漸隱去的星穹符文,無聲地訴說著一位母親的托付,和一個兒子即將踏上的、震動星穹的征途。
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平息,荊青冥一步從虛無踏回現實。眼前的景象從絕對的死寂驟然轉換為熟悉的、帶著微弱汙染氣息與勃勃生機的能量流動。
他回到了無間花境。
並非花境核心的繁華區域,而是他慣常靜修、俯瞰整個花境的一處僻靜山崖。腳下,是他一手建立的國度——收容可控汙染者的庇護所,研究轉化之道的實驗室,威懾四方的戰爭堡壘,亦是……他邁向星辰的起點。
與他離去時似乎並無二致,枯木衛沉默矗立在關鍵節點,枝椏猙獰卻秩序井然;妖豔的毒花在微風中搖曳,散發著令人心悸又迷醉的氣息;被轉化的半汙染者們或在勞作,或在演武,氣息雖混雜,卻充滿了某種向上的生命力。
然而,在剛剛經曆了虛空寂滅、母親托付、淨化母體、力量暴漲的荊青冥眼中,此刻的無間花境,有了截然不同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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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再僅僅是一個複仇後的產物,一個偏安一隅的勢力。它變得更像是一個……“苗圃”。一個試驗他道路、踐行母親囑托的初生之地。它所麵對的問題——可控汙染、淨穢平衡、異類生存——不過是未來那場橫跨星穹的宏大征途的一個微小縮影。
他站在山崖邊,負手而立,玄色衣袍在混雜著淨與穢氣息的風中微微拂動。他並未刻意收斂氣息,但那曆經蛻變後的力量,那深藏於血脈靈魂中的星穹符文與本源花種之力,依舊讓他周身籠罩著一層難以言喻的威嚴與深邃。
幾乎是瞬息之間,數道強橫的氣息便從花境不同方向驚起,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山崖掠來。
為首之人,正是遺塵穀主。這位半汙染狀態的強者此刻臉上寫滿了驚疑與難以置信,他最先感受到荊青冥歸來時那無意中散逸出的、遠超從前的恐怖威壓,以及那威壓中一絲陌生的、仿佛源自星穹彼岸的古老氣息。
“城主!”遺塵穀主率先落下,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您……您回來了?您的氣息……”他敏銳地察覺到,眼前的荊青冥似乎完成了一次本質的蛻變,其深不可測的程度,讓他這個曾經的合作者、如今的副手感到一陣心悸。
緊接著,荊父也在兩名枯木衛的護衛下匆匆趕來。老人家的氣色已然大好,淨世白蓮的力量在他體內留下了深厚的生機根基。他看向兒子,眼中沒有恐懼,隻有濃濃的擔憂與關切:“冥兒,你去了何處?為何氣息如此……浩瀚?可是遇到了什麼險阻?”
荊青冥轉過身,目光掃過眼前的至親與肱股。他的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種洗儘鉛華、洞徹世事的淡漠。母親逝去的悲傷被深深埋藏,轉化為更堅定冷硬的內核。
“並無大礙,父親。”他的聲音平穩,卻自帶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隻是去了一處該去之地,知曉了一些該知之事,解決了一些舊日隱患。”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遺塵穀主身上:“穀主,傳令下去,即日起,無間花境進入‘星穹預備’狀態。”
“星穹預備?”遺塵穀主一怔,這個詞彙超乎了他的理解。他身後的幾位花境高層也麵麵相覷。
“嗯。”荊青冥並未詳細解釋虛空見聞與母親托付,那太過驚世駭俗,並非眼下需要儘人皆知之事。他隻是下達指令,語氣不容置疑。
“第一,加快對‘枯榮律’的完善與推行。所有登記在冊的可控汙染者,需在三個月內完成新一輪的評估與穩定化訓練。達不到‘律’要求者,隔離觀察,資源降級。”
“第二,集中所有資源,優先供給‘淨穢轉化研究院’。我要在最短時間內,看到適用於長期虛空航行、抵禦深層汙染侵蝕的防護陣法與丹藥取得突破性進展。以‘白焰’淨化原理為基礎,結合黑蓮的吞噬轉化特性,進行逆向推導與應用。”
“第三,篩選花境精銳,組建‘枯榮遠征軍’。標準:意誌堅定,對汙染抗性高,修為至少金丹後期,且完全認同花境理念,願追隨於我,踏足域外。”
三條指令,一條比一條震撼,一條比一條指向未明卻令人心潮澎湃的未來。
遺塵穀主瞳孔微縮,他瞬間抓住了核心:“城主……您,您是要……離開此界?征伐域外?”他的聲音因激動和驚駭而有些乾澀。域外!那是傳說中的領域,是上古大能才可能觸及的範疇!城主竟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而且聽其意,絕非孤身探險,而是要帶領一支軍隊,進行一場遠征!
荊青冥沒有直接回答,隻是淡淡道:“寰宇之大,遠超你我想象。此界紛爭,不過井底微瀾。真正的戰場,在星辰之外。”他的目光掠過眾人,看向遙遠的天際,仿佛能穿透界壁,看到那條母親指引的、布滿荊棘與希望的星路。
“無間花境,不會是終點。它將是起點,是後方,是未來連接萬千世界的……第一個‘節點’。”
眾人心神劇震,被這宏大的藍圖衝擊得一時無言。就連荊父,也怔怔地看著兒子,仿佛第一次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孩子已經成長到了何等的高度,肩負起了何等驚人的使命。
“謹遵城主令!”遺塵穀主最先反應過來,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深深一揖。他明白,花境,乃至整個世界的格局,都將因荊青冥今日的歸來和指令,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而他,有幸能站在浪潮之巔。
命令迅速被傳達下去,整個無間花境這台龐大的機器,開始為了一個未知而宏偉的目標高效運轉起來。
山崖上,很快隻剩下荊青冥與父親兩人。
荊父走上前,看著兒子冷峻的側臉,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聲問道:“冥兒……你可是……見到了她?”他隱約有所預感,兒子身上那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的寂寥與決絕,或許與那失蹤多年的妻子有關。
荊青冥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嗯。見到了最後一麵。”
他言簡意賅,並未描述那悲壯的場麵,隻是輕聲道:“她是一位偉大的母親,也是一位真正的守護者。她給了我生命,給了我力量,也給了我……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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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父眼中掠過深深的悲傷與釋然,長長歎了口氣,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她……終於可以安息了。你也……長大了。”千言萬語,化作一聲歎息和一句認可。
荊青冥看向父親,眼神柔和了些許:“父親,未來我或許會離開很久。花境之事,需您和遺塵穀主多費心。”
“放心去吧。”荊父挺直了腰板,眼中閃爍著支持的光芒,“家裡有我。你母親未竟之事,你當繼續。去做你該做之事,不必掛念。”
荊青冥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他重新轉向懸崖之外,俯瞰著他的基業,他的起點。
夕陽的餘暉灑落在無間花境之上,為那些猙獰的枯木與妖豔的毒花鍍上了一層暖色的金邊,竟顯出幾分奇異而壯麗的美感。
他掌心一翻,那朵凝實的、花蕊處跳動著純淨白焰的黑蓮悄然浮現,緩緩旋轉著,生與滅的力量在其中完美交融,循環不息。
母親的音容笑貌、最後的囑托仿佛還在耳邊。
星穹的坐標在識海中灼灼生輝。
腳下的花境在為了遠征而轟鳴。
一條布滿荊棘與光輝的修羅道,在他眼前,筆直地鋪向星辰大海。
他的目光穿透雲層,越過界壁,變得無比悠遠而深邃。
指尖,白焰黑蓮微微顫動,與未知的遠方產生著微妙的共鳴。
“星穹……”他低聲輕語,如同立下誓言。
“我來了。”
遺塵穀主領命而去,行動效率極高。荊青冥的三條指令如同三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無間花境內部激起了層層漣漪,其影響遠不止於表麵的忙碌。
“星穹預備”狀態一經宣布,整個花境的氣氛陡然變得不同。先前那種介於庇護所與險地之間的、略帶緊繃的安穩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亢奮、疑慮、期待與不安的躁動。
修煉場、工坊、研究院乃至街頭巷尾,所有人都在議論著城主的歸來與他那石破天驚的命令。
“遠征軍?要去天外?我的娘咧,那得是什麼光景?”
“枯榮律考核又要加強了?老子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
“淨穢轉化……城主這是找到了對抗深層汙染的法子?若能成,我等豈不是再無需擔驚受怕?”
“追隨城主,踏足域外!此乃曠世機緣!我必須入選!”
支持者、畏懼者、投機者、茫然者……眾生百態,儘顯無疑。
遺塵穀主坐鎮中樞,一麵雷厲風行地推行指令,一麵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他深知,巨大的變革必然伴隨劇烈的震蕩與風險。城主的力量與威望足以壓下一切明麵的反對,但暗地裡的心思浮動、乃至外部勢力可能趁機滲透攪局,卻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