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軌炮的光芒,並非尋常能量光束的熾白或灼紅,而是一種冰冷到極致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幽藍。它並非直線轟擊,而是在虛空中蜿蜒扭曲,如同一條擁有生命的星光巨蟒,所過之處,連虛無本身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留下道道短暫存在的、閃爍著細碎星屑的裂痕。這是巡天者文明引以為傲的法則武器,其核心並非純粹的能量衝擊,更蘊含著“秩序分解”的恐怖規則之力,旨在將目標從最基礎的粒子結構層麵徹底瓦解、歸於絕對的、死寂的秩序。
光芒未至,那股凍結思維、僵化能量的前兆已然降臨。剛剛在荊青冥生滅權柄加持下,勉強抵擋住第一波星艦齊射的“萬枯長城”,此刻發出了刺耳的碎裂聲。由無數枯木衛緊密交織、融合了毒花瘴氣與微弱白焰的龐大防線,表麵瞬間覆蓋上了一層幽藍色的冰晶,這冰晶並非寒冷所致,而是規則僵化的體現。枯木衛的動作變得無比遲緩,仿佛每一根纖維都在抵抗著來自宇宙根本法則的壓迫,其上纏繞的毒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凋零,連那象征一線生機的白焰也劇烈搖曳,光芒黯淡,仿佛隨時可能熄滅。
長城之後,虛空花庭的守護光幕更是明滅不定,如同風中殘燭。遺塵穀主臉色煞白,嘴角溢出一縷鮮血,他全力催動著半汙染狀態下所能調動的所有力量,試圖穩定光幕,但在星軌炮的法則威壓下,這一切努力都顯得如此徒勞。花庭內,所有幸存者,無論是原本的枯榮軍戰士,還是後來收容的可控汙染者,亦或是遺塵穀的修士,都感受到了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與無力。那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存在”本身即將被抹除的終極絕望。
蘇清漪站在花庭邊緣,仰望著那道橫貫星空、充斥著她無法理解的至高法則的幽藍光蟒,嬌軀微微顫抖。她曾以為林風的劍、仙宗的陣便是力量的極致,後來目睹荊青冥操控枯榮、吞噬汙染,已覺如同神魔。但直到此刻,麵對這來自高等文明的、冰冷無情的法則打擊,她才真正意識到,何為天外有天,何為宇宙之浩瀚與殘酷。她下意識地望向那道孤立於長城之前、直麵毀滅光芒的黑色身影,心中五味雜陳,有恐懼,有茫然,或許,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微弱的期盼。
就在這萬籟俱寂、絕望彌漫的刹那,荊青冥動了。
他沒有後退,沒有閃避,甚至沒有試圖加強“萬枯長城”的防禦。他隻是靜靜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張,對著那已近在咫尺、散發著毀滅波動的幽藍星芒。
其左眼之中,那朵已然實質化的黑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起來。蓮瓣上的紋路不再是模糊的陰影,而是化作了無數細密到極致的、仿佛蘊含著宇宙生滅至理的符文。一股並非邪惡、卻深沉浩瀚如星海本身的吸力,自他掌心悄然爆發。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能量對撞的爆鳴。
那足以湮滅星辰、分解法則的星軌炮光,在觸及荊青冥掌心的瞬間,竟如同百川歸海,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扭曲、拉扯,化作一道纖細而凝練的幽藍流蘇,源源不斷地沒入他的掌心!
“吼——!”
隱約間,似乎有並非源自物質世界的、充滿了痛苦與暴戾的嘶吼,沿著那被吞噬的星芒,反向傳遞至巡天者的星艦內部。那是被封印、煉化在星軌炮核心中的某種法則具現化“精魂”,此刻正遭受著比分解更可怕的命運——被吞噬,被同化。
荊青冥周身,漆黑的長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透明,仿佛能看見皮下的血管與骨骼,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鮮血,而是奔騰的幽藍星芒與深沉黑氣交織的奇異能量。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似乎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負荷。星軌炮的能量層級太高,其中蘊含的秩序法則更是與他的汙然生滅之力截然相反,甚至可說是互相克製的天敵。強行吞噬,無異於引火燒身,不,是引星焚魂!
但他眼神中的冰冷與堅定,卻未曾動搖分毫。右眼依舊清澈,倒映著前方龐大的星艦艦隊,而左眼之中的黑蓮,旋轉得愈發癲狂,蓮心深處,一點微弱的白焰頑強地燃燒著,如同風暴中不滅的燈塔,維係著他意識的清明,引導著狂暴能量的流向。
吞噬,在寂靜無聲中,凶險萬分地進行著。
巡天者主艦之內,那冰冷的金屬大廳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所有觀測數據都在瘋狂報警,顯示著星軌炮的能量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流失,目標區域的能量反應非但沒有因攻擊而減弱,反而在持續攀升,並且呈現出一種他們數據庫從未記載過的、混亂而強大的混合特性。
“能量吞噬……規則適應性進化……目標生命體正在強行融合‘秩序分解’法則……”一名巡天者分析師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顫,這在他漫長的、以絕對理性為主導的生命中,是幾乎不可能出現的情感波動。
艦長座椅上,那道威嚴的身影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晃動。他麵前的全息投影上,代表著荊青冥的能量輪廓正在急劇變化,原本以深邃的黑色和妖異的紫色為主色調的能量場中,此刻強行嵌入了一道道掙紮扭曲的幽藍線條,這些線條正被黑色的蓮影瘋狂撕扯、吞噬、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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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秩序分解’是宇宙的基石法則之一,任何混亂側的力量都應該在其麵前瓦解!這個低等生命體……他體內的那種汙染力量,究竟是什麼東西?!”艦長的聲音失去了之前的從容,充滿了驚怒與不解。他無法理解,為何代表“終極秩序”的星軌炮,會被一種看似“混亂”的力量所吞噬。這顛覆了他對宇宙法則的認知。
“檢測到目標能量層級突破閾值警告!其對虛空能量的汲取效率提升百分之三百!‘萬枯長城’防禦體係正在快速修複並強化!”另一名觀測員急聲彙報。
隻見虛空之中,那道原本被幽藍冰晶覆蓋、瀕臨崩潰的“萬枯長城”,此刻發生了詭異而驚人的變化。枯木衛表麵凍結的法則冰晶紛紛碎裂、剝落,並非簡單的脫落,而是被枯木本身吸收!那些乾枯的枝乾上,竟然開始生長出一些閃爍著幽藍色微光的、類似晶體結構的葉脈和尖刺。整個長城的氣息不再僅僅是死寂與汙染,更增添了一種冰冷的、帶著秩序力量的堅固感。防禦光幕的強度在呼吸間恢複,甚至遠超之前。
這景象,讓所有巡天者感到一陣寒意。對方不僅在吞噬他們的攻擊,更在利用他們的攻擊力量來強化自身!這是一種何等可怕的適應性?何等匪夷所思的進化速度?
“啟動所有副炮!飽和攻擊!不能讓他繼續下去!”艦長終於無法保持鎮定,發出了怒吼。他意識到,眼前這個被他們視為“低等汙染體”的存在,已經成長為了一個足以威脅到整個巡天者艦隊,甚至可能顛覆某些既定規則的巨大變數。
刹那間,巡天者艦隊數百艘星艦的側舷,無數較小的炮口亮起,凝聚起五顏六色、但同樣蘊含恐怖威能的光束,如同暴雨般向著荊青冥以及他身後的萬枯長城傾瀉而去!他們試圖用絕對的數量和火力,打斷荊青冥的吞噬過程,將他徹底淹沒。
然而,麵對這鋪天蓋地的副炮齊射,荊青冥隻是微微抬起了左手。
左眼之中的黑蓮虛影驟然放大,瞬間在他身前展開了一道直徑約百米的、緩緩旋轉的黑色蓮花領域。領域之內,光線扭曲,空間折疊,那些激射而來的副炮能量光束,在觸及領域的瞬間,軌跡變得混亂不堪,有的相互碰撞湮滅,有的被偏轉向虛無深處,更有相當一部分,如同飛蛾撲火般,被那深邃的黑暗所吞噬,化作了滋養黑蓮的又一縷養料。
他竟以一人之力,一麵吞噬著主艦的星軌炮,一麵輕易化解了整個艦隊的副炮齊射!
此刻的荊青冥,仿佛化身為了一個無底的黑洞,一個專門吞噬光芒與秩序的深淵。他站在虛空之中,身影並不高大,卻散發著令星辰戰艦都為之戰栗的恐怖氣息。那不斷沒入他掌心的幽藍星芒,與他周身繚繞的黑蓮領域交相輝映,構成了一幅極具視覺衝擊力又詭異無比的畫麵——黑暗,正在吞噬星光!
吞噬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星軌炮蘊含的秩序法則之力極其頑固,即便被黑蓮強行扯入體內,依舊在進行著激烈的反抗。荊青冥體內,仿佛化作了兩個截然不同宇宙法則的戰場。
一邊是代表著他本源力量的、由汙染與生機逆轉融合而成的“生滅權柄”,呈現出深邃的黑暗與妖異的紫芒,充滿了混亂、侵蝕、掠奪卻又蘊含著創造與毀滅兩種極端特質的力量。
另一邊則是剛剛被吞噬進來的、冰冷純粹的“秩序分解”法則,呈現出幽藍色,它執著地要將一切歸於死寂、分解為最基礎的、毫無生機的粒子狀態。
兩股力量在他經絡、竅穴、乃至靈魂深處瘋狂衝撞、絞殺。荊青冥的身體表麵,不時凸起一道道幽藍色的光痕,仿佛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但又迅速被更濃鬱的黑暗壓製下去。他的嘴角,再次溢出了鮮血,但這鮮血並非紅色,而是呈現出一種暗金色,其中夾雜著點點幽藍星光,落在地上,竟將虛空中漂浮的細微塵埃都瞬間分解又重組,顯得詭異莫測。
極致的痛苦席卷全身,那是一種比肉身撕裂更可怕的、源自法則層麵的衝突與磨蝕。若非他的意誌早已在無數次吸收汙染、承受反噬中錘煉得堅如磐石,若非左眼黑蓮與那點白焰死死守護著他的意識核心,隻怕在吞噬的瞬間,他的自我就已經被秩序法則同化成一具冰冷的雕塑,或者被自身的汙染力量徹底反噬成瘋狂的怪物。
“不夠……還不夠……”荊青冥在心中低語,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與決然。被動承受和化解,太慢了,而且風險極高。他需要更主動地掌控這個過程,需要將這股外來的秩序力量,徹底轉化為自身“生滅權柄”的一部分養料,而非僅僅是暫時壓製。
他想起了在枯萎秘境中吸收遠古汙染殘骸的經曆,想起了在遺跡核心引導淨化之力與汙染對撞的“向死而生”。吞噬,從來不是簡單的疊加,而是掠奪、分解、重組、升華!
“以我之意,馭此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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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蓮為爐,煉化萬法!”
他心中默念《枯榮道典》中蘊含的至高奧義,全力催動生滅權柄。那在他體內橫衝直撞的幽藍秩序之力,被強行引導,不再與黑暗力量進行無謂的正麵衝突,而是被包裹、拉扯,投入了左眼黑蓮的虛影之中。
那黑蓮,仿佛化作了天地熔爐。蓮瓣開合,內部仿佛有宇宙生滅的景象流轉。幽藍色的秩序星芒在其中被瘋狂碾磨、煆燒,其內部那種冰冷、死寂、分解的特性,被一點點剝離、打散,而其中蘊含的、最為精純的“規則結構力”與龐大的能量本源,則被黑蓮貪婪地吸收。
漸漸地,荊青冥周身的氣息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那原本略顯虛浮的能量波動,變得凝實、厚重。他掌心中吞噬星芒的速度陡然加快,那蜿蜒的幽藍光蟒,此刻仿佛遇到了克星,發出無聲的哀鳴,以更快的速度被扯入深淵。
同時,他身後那得到強化、表麵閃爍著幽藍晶光的“萬枯長城”,猛然間爆發出更強的威勢。枯木衛的動作不再僵硬,反而充滿了一種冰冷的協調感,它們枝乾上新生的晶刺猛地射出無數道細小的幽藍光線,如同疾風驟雨般射向巡天者的艦隊副炮群,竟將一部分副炮光束在半途就攔截、擊碎!
“反哺……他在用我們的力量攻擊我們!”巡天者艦長目睹此景,幾乎要捏碎座椅的扶手。恥辱、憤怒,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湧上心頭。他們賴以威懾諸多文明的星軌炮,竟然成了對方進階的資糧和反擊的武器!
終於,在主艦能量警報尖銳到極致時,那一道粗大的星軌炮光芒,被荊青冥徹底吞噬殆儘!
虛空之中,暫時恢複了寂靜,隻有副炮零星的光束和萬枯長城的反擊光芒還在交錯。
荊青冥緩緩放下右手,掌心處,一縷細微的幽藍電光一閃而逝。他抬起頭,望向遠處那龐大如山脈的巡天者主艦,左眼中的黑蓮緩緩停止了旋轉,蓮心那點白焰似乎明亮了一絲,而整個黑蓮的色澤,在原有的深邃中,隱隱透出一絲冰冷的、屬於星辰的湛藍光澤。
他輕輕拭去嘴角暗金色的血跡,聲音平靜,卻清晰地穿透虛空,回蕩在每一艘星艦的通訊頻道中,帶著一絲剛剛吞噬星辰之力後的、令人心悸的滿足與嘲諷:
“星盟的款待,果然……彆具風味。”
“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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