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艾尼婭沒有理會他們的驚愕,繼續下達指令,語速平穩,條理分明:
“儲備庫的物資,優先補充裂蹄堡的防禦缺口。藥品、箭矢、守城器械配件,按最高優先級配給。”
“哈斯克爵士,”
她轉向那位提出收縮建議的軍官。
“你親自帶隊,抽調第一、第三輕步兵大隊,加強奧克堡的守備。”
“我不要聽到死守或者撤退這種非此即彼的字眼。你的任務是,利用奧克堡的地形,最大程度地遲滯、消耗佛提歐的兵力。”
艾尼婭望著他,輕聲道:
“能守多久,就守多久,但我希望我們的士兵所付出的每一份犧牲,都必須有價值。”
哈斯克爵士怔了一下,隨即挺直脊背,沉聲應道:“是,殿下!”
“雷納德爵士。”
艾尼婭的目光落在暴躁的騎兵指揮官身上。
“你的騎兵隊,化整為零。以小隊為單位,主動出擊,騷擾佛提歐的補給線,伏擊他們的偵察兵。”
沉思了下後,艾尼婭繼續道:
“記住,你們的優勢是速度和靈活,不是正麵出擊,我知道你渴望建功立業,我會在這次任務裡看清你的資質,好好把握。”
雷納德爵士眼睛一亮,重重捶胸:“明白!殿下!保證讓那群黑漆漆的雜種睡不著覺!”
“戈爾伯爵。”
艾尼婭最後看向老將。
“聯絡我們在王都地下的眼睛,不惜一切代價,查清佛提歐主力確切的集結規模和進攻時間表。同時,派出最可靠的信使,再赴北境。”
她頓了頓,紫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語氣卻斬釘截鐵:
“務必查清北境此刻完全封閉的原因...那裡是魔族封印的根基所在,若是北境也出了事...”
艾尼婭垂眸。
沉默片刻後,她環顧四周,語氣沉重而莊嚴:
“或許諸位知道,或許諸位不知道,其實在我的心裡,艾法夫尼亞王國的內戰早已結束了。”
話音落下,一片疑惑噓聲。
可艾尼婭依舊平靜,她淡淡道:
“在我看來,現在吾等所進行的,是與外族的生死存亡之戰,是在亡國之前,吾等最後的自救機會。”
回眸,她望著身後的地圖:
“千年前,天聖勇者為人類封印了荼毒世間的魔族,讓我們的先祖得以安居樂業。而時至今日,魔族卻再度猖獗,甚至把手伸向了大陸最強的人類王國。”
她的聲音忽然輕了幾分。
“艾法夫尼亞王國...我們的國家。”
一眾貴族凝望著王女的背影。
明明如此纖細而瘦弱,卻不知為何,僅僅隻是看著她,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前路是那麼明亮。
儘管知道抵達終點前的道路荊棘遍布,但哪怕最終等待著他們的結局是死亡,他們也願意跟著艾尼婭一直走下去。
此為,信仰。
“諸位。”
她說道,每個字都像是落在冰麵上的石子,清晰而沉重。
“你們爭論的,是奧克堡的城牆還能堅守幾天,是倉庫裡的糧食還能支撐幾日,是我們的士兵還能在箭矢用儘前,揮動多少次手中的刀劍。”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掃視全場。
“但你們是否知曉,我們究竟該為何而戰?”
問題拋出,房間裡一片寂靜。
有人張了張嘴,想說是為了保衛家園,為了對抗叛徒,但在這位年輕王女的目光注視下,這些答案似乎都變得蒼白無力。
艾尼婭沒有等待回答,她繼續說了下去,聲音裡多了些許壓抑著的激昂。
“是為了抹殺那個篡奪了王位、早已被欲望和黑暗吞噬的傀儡嗎?”
“是為了恢複那個將平民視若草芥、讓貴族醉生夢死的舊秩序嗎?”
艾尼婭猛地抬起手,指向窗外風雪肆虐的方向,仿佛要指向遙遠王都那深重的黑暗。
“不!”
“如果是為了那些,我們今天的堅守,我們每一滴灑在雪地裡的熱血,都將毫無意義!”
“佛提歐?不,我們現在正在麵對的敵人,是那些來自深淵、企圖將整個艾法夫尼亞拖入永恒黑暗的魔族!是侵蝕拖垮整個王國的腐爛舊秩序!”
“這場戰爭,早已不是爭奪王座的內鬥,而是生存與毀滅的抉擇!”
她環視眾人,語調漸漸放緩。
“看看我們腳下的土地...”
“看看那些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卻依舊將最後一口糧食送給守軍的百姓。”
“看看那些明明可以逃離,卻選擇拿起生鏽的草叉,站在我們身邊的平民!”
“他們為何而戰?”
“不是為了某個貴族的頭銜或領地!他們是為了能活下去,是為了他們的孩子將來不必像牲口一樣被奴役,是為了能在這片祖先留下的土地上,有尊嚴地呼吸!”
艾尼婭猛地拔出腰間佩劍,並將其狠狠釘在了腳下,雙手扣在劍柄,她怒聲道:
“諸位,舊的王國已經腐朽了,從根子裡爛透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它的律法保護特權,它的信仰滋養虛偽,它的秩序建立在無數人的血淚之上!”
“這樣的王國,即使沒有佛提歐,沒有魔族,它也注定崩塌!”
“而我們…”
艾尼婭的聲音驟然變得無比清晰、堅定,如同她手中那柄已然出鞘的利劍,瞬息劃破了壓抑的空氣。
“我們在這裡,在這凜冬的寒風之中,在這看似絕望的困境裡。”
“我們所做的,不是在修補一艘注定沉沒的破船!”
她微微前傾身體,目光灼灼地逼視著每一個人。
“我們是要在廢墟上,點燃第一簇火種!”
“我們是要在漫漫長夜裡,鑿開第一縷微光!”
“諸位!我們的目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內戰與分化!”
她說。
“我們此時此刻所要做的,是要讓艾法夫尼亞,我們的家園,我們的祖國,擁有再一次呼吸的機會!”
窗外風雪大作,蒼白的陽光刺破了雲層,打在了她的側臉。
王女的聲音裡注入了一種近乎神聖的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