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天剛透亮,辦公室的百葉窗還沒拉開,光線像被篩過一遍似的,懶洋洋地鋪在顧軒的袖口上。
檀木珠溫熱,貼著他腕骨,拇指一下一下摩挲著那道裂紋——不是緊張,是清醒。
他剛從圖書館台階上站了整整一個小時回來,鞋底還沾著昨夜雨水的泥點,西裝沒換,領帶卻鬆了兩扣。桌上那份u盤已經不在內袋了,被他塞進了舊檔案夾最底層,上麵壓著去年的績效考核表和一張泛黃的兒童貼紙,邊角卷起,像是誰隨手一撕沒撕乾淨。
這不是失誤,是他故意留給彆人的“破綻”。
張宏最愛翻這些老資料,嘴上說是為了寫材料找數據,其實是在找漏洞——前世顧軒就是這麼死的,一個“偶然”發現的賬目異常,成了他被清算的起點。
今天,輪到張宏自己跳進來了。
晨會八點整,會議室空調開得太足,顧軒故意遲到了兩分鐘,進門時手裡拿著那份基礎數據表,反著拿的。
他自己先愣了一下,低頭看了兩秒才翻正,語氣帶著點疲憊:“不好意思啊各位,最近睡得不太好,腦子有點鈍。”
沒人笑,但張宏嘴角動了動,那種藏不住的得意,像貓聞到腥味。
顧軒低頭記筆記,筆尖穩得跟尺子畫出來的一樣。他瞥見張宏眼神掃向自己放在桌角的檔案夾,目光停留了不到一秒,但足夠了。
中午飯點,張宏沒去食堂,留在工位翻那堆舊文件。
顧軒路過時“無意”看了一眼,發現他手指捏著那份檔案夾的邊角,指節微微發白。
下午三點,臨時小組會議通知彈出來,發件人:張宏。
標題寫著:“關於近期項目賬目複核工作的建議”。
顧軒點開郵件的時候,聽見後排傳來一聲輕微的水杯倒地聲。
他沒回頭,隻看見周臨川彎腰去撿,動作慢得不像他平時的風格。濕透的筆記本攤在地上,紙頁黏成一團,但那個草書的“顧”字,清清楚楚。
這不是巧合。
這人已經開始盯他了。
顧軒心裡沒慌,反而有種棋手看到對手落子的踏實感。
散會後,他在茶水間撞見張宏,後者端著保溫杯,笑容親切得能拍公益廣告:“顧科,我看你最近狀態不太對,要不要我幫你分擔點工作?”
顧軒低頭笑了笑,把一份手寫的自查清單遞過去:“你也知道,我這腦子現在就跟卡頓的電腦似的,麻煩你幫我看看有沒有漏項。”
清單潦草,字跡歪斜,像是熬夜趕出來的。
實際上,每一條漏洞都是顧軒用預知能力反複驗證過的——他知道張宏會照抄提交,一字不差。
這不是信任,是陷阱。
晚上七點,辦公室隻剩他一個人。
燈沒全開,隻留了一盞台燈,昏黃得像老式錄像廳的燈光。顧軒坐在工位上,耳朵貼著檀木珠,不是聽,是等。
隔壁傳來張宏打電話的聲音,壓得很低,但足夠清晰:
“……顧軒那小子現在就是個廢棋,明天就把賬本調出來。”
腳步聲遠去,輕快得像剛贏了牌局。
顧軒沒動,隻是把珠子貼回袖口,感受它殘留的體溫。
他知道,蛇出洞了。
但他不動手。
現在還不是時候。
第二天上午十點,張宏果然提交了“自查報告”,內容幾乎和顧軒那份手寫清單一模一樣,連錯彆字都複製粘貼了。
財務處那邊很快反饋:“建議成立專項小組重審賬目。”
顧軒坐在會議室角落,看著張宏被領導點名表揚“責任心強、業務紮實”,笑得像個剛考上公務員的新人。
他低頭喝水,熱水燙到嘴唇都沒皺一下眉。
這才是真正的演技——不是裝傻,是讓人相信你真的傻。
中午吃飯,林若晴發來消息:“你最近是不是得罪誰了?有人在查你三年前的出差報銷。”
顧軒回了個表情包:【狗頭保命.jpg】
他沒提u盤,也沒問yh是誰。
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早。
飯後回辦公室,他順手把那份手寫清單撕碎扔進垃圾桶——動作自然,像真的隻是處理廢紙。
可沒人注意到,那張紙上“yh勿刪”四個字,是他用鉛筆寫的,輕輕一擦就沒了。
誰寫的?
當然是他自己。
什麼時候加的?
就在昨晚,張宏打電話之前。
為什麼保留?
因為這是給“釣魚者”的信號——你們不是想看我慌嗎?那我就慌給你們看,順便送你們一份“線索”。
下午四點,周臨川又來了。
這次沒碰倒水杯,而是直接走到顧軒桌前,遞過一支筆:“你上午用的這支,筆尖有點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