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盯著屏幕上的“信號已接收。下一步,等風來”,手指在鍵盤邊緣輕輕敲了兩下,像是在打摩斯密碼,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他沒等風。
他先出了手。
淩晨四點十七分,省廳監察組臨時調度終端登錄係統——這個時間點像釘子一樣紮進他的腦子。他知道陳嵐的習慣,晨練完必登內網,雷打不動。這不是巧合,是破綻,也是機會。
他翻出江楓前天順出來的市長辦文印權限,偽造了一份《市政聯合審計預備會議簽到表》,參會名單裡,陳嵐的名字赫然在列,備注欄他親手加了一句:“rnn舊檔複查請備”。
紙是再生紙,但不是普通的那種。他特地從檔案館借調了一疊十五年前的項目存檔用紙,纖維裡混著微量熒光粉,當年隻有rnn項目組能用。如果陳嵐還留著那支老式紫外線筆,她一定會看。
他把簽到表塞進公文袋,貼上“加急”標簽,交給值班員時順口問了句:“省廳陳局長最近常來嗎?”
“聽說她下周列席審計預備會。”值班員頭也不抬。
顧軒笑了笑,走了。
他知道,魚餌已經撒出去了。
第二天下午三點,他拿著報銷單的審批回執,大搖大擺走進副市長樓層。
名義上是去補交材料,實際上,他盯的是走廊儘頭那間辦公室——副市長的外聯會議室,每周三下午四點,固定召開閉門協調會。
他故意磨蹭,在審批窗口前裝模作樣核對發票,耳朵卻豎得像雷達。兩點五十八分,保安換崗,監控探頭轉向東側樓梯。
就是現在。
他假裝接電話,踱步到通風口下方,從袖口滑出一枚紐扣電池大小的拾音器,指尖一彈,精準卡進回風柵格的縫隙。設備外殼刻著“zc09”——周臨川老婆的忌日。他知道,這玩意兒要是哪天被查出來,編號一掃,鍋就甩得明明白白。
他剛退後兩步,電梯“叮”一聲開了。
秦霜拎著保溫杯走出來,看見他,挑了挑眉:“喲,顧科長,又來送材料?”
“嗯,報銷單被退了兩次,第三次總得過吧。”他笑得人畜無害。
“也是,人總得吃飯。”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推門進了她爸辦公室。
顧軒轉身離開,腳步沒亂,但掌心已經出汗。
他知道,她不是來泡茶的。
她是來錄音的。
而他,剛剛在她眼皮底下,埋了一顆雷。
晚上八點,地下b3停車場。
顧軒提前兩小時就到了。他躲在消防通道,用紫外線筆在c區17號車位的柱子上寫下“rnn0427”,確認沒有被動過手腳,才靠牆站定。
風從通風口灌進來,帶著一股機油和潮濕水泥混合的味兒。
九點整,車燈劃破黑暗。
黑色奧迪緩緩停進車位,車窗降下一半。
陳嵐沒下車,隻把一隻戴著白手套的手伸出來,遞出一枚u盤。
“審計組名單下周公布。”她聲音壓得很低,“但真正的人事指令,昨晚已經在你父親的老辦公室簽發。”
顧軒沒接,盯著她。
“你怎麼知道我爸的辦公室?”
“因為簽發文件的人,是我。”她淡淡道,“你爸當年是技術主管,我是監察副組長。rnn不是項目,是防線。”
顧軒終於伸手接過u盤,指尖碰到她手套的瞬間,她微微一頓。
“你查了簽到表。”她說。
“熒光粉反應了。”他點頭,“你還留著那支紫外線筆?”
“留著的不隻是筆。”她目光落在他袖口的檀木珠上,“有有他常說的句句話——‘風沒來,不代表不會來’。”
顧軒心頭一震。
那句話,他隻在父親的日記裡見過。
“所以,現在風要來了?”
“不是要來。”她眼神冷下來,“是他們已經開始堵風眼了。”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審計局要換血,表麵是優化班子,實際是清洗。他們要把所有和rnn沾邊的人,全踢出去。”
“包括你?”
“包括我。”她冷笑,“但他們不知道,我根本沒打算待在台麵上。”
顧軒捏緊u盤,指節發白。
“你為什麼幫我?”
“我不幫你。”她直視他,“我幫的是rnn。你爸沒做完的事,得有人接著乾。”
車窗緩緩升起,引擎發動。
“u盤裡是昨晚的通話錄音。”她最後說,“聽完了,你就知道,這艘船,早就裂了。”
車尾燈消失在拐角,顧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掏出u盤,標簽上寫著“yr07adj”,字跡工整,像是誰特意寫給他看的。
他插進筆記本。
音頻開始播放。
副市長的聲音,清晰傳來:
“……審計局的‘自己人’,確保在換血前把顧振華的舊檔全部歸檔。一份都不能留。”
停頓兩秒,另一個低沉男聲響起:
“陳嵐那邊,怎麼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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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自己是棋手。”副市長冷笑,“其實,她隻是個棄子。”
音頻結束。
顧軒沒關電腦。
他重新播放,把聲波圖拉到最寬,用頻譜分析工具一點點掃。
在最後一句“棄子”之後,他捕捉到一個極細微的雜音——像是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
他放大,降噪,反複聽。
終於聽清了。
那不是雜音。
是有人在同步記錄。
而那個寫字的人,呼吸節奏穩定,落筆有力,習慣性在句尾頓一下——和江楓一模一樣。
顧軒猛地合上電腦。
他知道,副市長辦公室裡,有兩個人在開會。
但記錄的人,是第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