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站在市政大院的水泥地上,秦霜的車尾燈已經拐出大門,紅光在瀝青路麵上拖出兩道短促的印記,像被掐滅的煙頭。他沒動,右手拇指在檀木珠上滑了一圈,指腹蹭到那顆裂口的珠子,粗糙得紮手。
手機震了一下。
江楓的語音彈出來,隻有七個字:“監控備份,拿到了。”
顧軒立刻撥回去,接通的瞬間就壓低聲音:“誰給的?”
“彆問。”江楓語速快得像在趕時間,“d7昨晚的監控,從兩點到兩點十分,原始數據包。我已經轉給林若晴,她那邊有脫敏工具。”
顧軒盯著地麵,腦子飛轉。陳嵐被省紀檢組帶走前說的那串數字————在他腦子裡炸開一個口子。不是生日,不是項目編號,是日期。他妻子出事那天,也是陳嵐母親被害的日子。
“她辦公室保險櫃,”顧軒說,“密碼是那個日期。”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你瘋了?審計局現在是鐵桶,紀檢組的人就在樓裡轉悠。”
“所以我不能去。”顧軒轉身走向地下車庫入口,“你去。”
“我?”
“你是市長筆杆子,手裡有‘機要文件交接令’模板。”顧軒腳步沒停,“偽造一份,抬頭寫‘代管陳副局長遺留工作資料’,落款用辦公廳紅頭。你親自送,沒人敢攔。”
江楓聲音發緊:“我要是被抓了呢?”
“那就一起進去。”顧軒冷笑,“反正我們早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電話掛了。
顧軒靠在車庫牆邊,掏出手機,點開林若晴預設的遠程信號通道。車頂充電寶的備用頻段還在,綠色信號條穩穩跳動。他輸入一串指令,三秒後,屏幕上彈出一個模糊畫麵——陳嵐辦公室的空調濾網後方,微型攝像頭啟動,鏡頭緩緩轉向右側牆角。
保險櫃就在那兒,銀灰色,嵌在檔案櫃後麵,像一塊被藏起來的墓碑。
他剛要截圖標記位置,手機又響了。
林若晴打來的,沒說話,直接發來一段壓縮包下載鏈接,標題是:“義肢登記數據——工信廳內部庫”。
顧軒點開附件,眉頭一跳。
文件夾裡是全市智能義肢注冊清單,按型號分類。他翻到“x7型神經耦合式”那一欄,全市僅三台。第一台在省康複醫院,第二台在私人患者名下,第三台——
“市老年康複中心,負責人:閻守成。”
他盯著那個名字,嘴角扯了一下。
閻羅?化名都懶得換。
他立刻把數據轉發給江楓,附言:“比對d7監控裡那個殺手的步態,左腿擺動滯後0.3秒,是x7型校準偏差的典型特征。”
不到一分鐘,江楓回了兩個字:“對上了。”
顧軒把手機塞回口袋,抬頭看了眼車庫天花板的監控探頭。他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紀檢組不會隻動陳嵐,下一個就是他。
但他不怕。
怕的人,早就死在了七年前。
—
江楓拎著公文包走進審計局大樓時,袖口的萬寶龍鋼筆尖正對著“為人民服務”的匾額,像一把出鞘的刀。
前台小姑娘抬頭:“江秘書?您怎麼來了?”
“奉命交接陳局遺留資料。”他把偽造的交接令遞過去,語氣平靜,“辦公廳急件,下午三點前必須歸檔。”
小姑娘掃了眼紅頭文件,沒多問,刷卡放行。
江楓乘電梯上六樓,走廊空蕩,紀檢組的人集中在東側辦公室開會。他徑直走向陳嵐的辦公室,刷卡,推門,反手鎖上。
保險櫃在牆角。
他輸入密碼:。
哢噠。
櫃門彈開。
裡麵沒多少東西:一份台風救援行動報告、一個u盤、還有一把銀匙——柄上沾著暗褐色的痕跡,像是乾涸的血。
江楓拿起來,指尖蹭了蹭,眉頭一皺。
這不是普通的鑰匙,是審訊室專用的記錄鎖開啟器。陳嵐曾在台風夜用它撬開過周臨川的口供檔案,救過一個人。
他把銀匙塞進內袋,拿起u盤,正要關櫃門,忽然注意到報告袋上貼著一張便簽,字跡娟秀:
“若我失聯,請查2024年7月台風期間,市應急物資調撥單第三聯。”
江楓盯著那行字,心跳漏了一拍。
他知道,這不隻是證據。
這是遺言。
他迅速拍下u盤標簽和便簽內容,把東西原樣放回,關上保險櫃,轉身離開。
剛走到電梯口,迎麵撞上一名紀檢組乾部。
“江秘書?”對方眼神一冷,“您來這兒乾嘛?”
“送文件。”江楓揚了揚手裡的交接令,“陳局的東西,辦公廳要歸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