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沒動,會議室的人走了一半,他才緩緩收回視線。那串檀木珠已經被工作人員收進檔案袋,連同錄音筆、投影記錄一起封存。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成了板上釘釘的證據——要麼是英雄的證詞,要麼是叛徒的罪狀。
他站起身,袖口空了,手腕上留下一圈淺淺的壓痕。走廊儘頭傳來腳步聲,他沒回頭,隻把手機掏出來,撥通了林若晴。
“風起了,該放火了。”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回了一句:“等你這句話,等得手機都快沒電了。”
顧軒快步走向地下車庫,電梯門開的瞬間,他看見陳嵐靠在柱子邊,手裡捏著一份剛打印出來的會議紀要副本。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隻是把紙輕輕折了角,塞進他手裡。
“紀委調記錄,不是怕你說話,是怕你說對了。”她低聲說,“但他們忘了,話一旦說出口,就不是他們能刪的了。”
車庫裡燈光慘白,周臨川坐在一輛不起眼的舊車裡,車窗搖下一半,臉上帶著點疲憊,眼神卻亮得嚇人。
“我活下來了,不是為了躲。”他咧了下嘴,“是來算賬的。”
三人上車,林若晴已經在後排打開了筆記本,屏幕上是三篇已經排好版的報道草稿。
“第一篇,標題就叫《誰在台風夜轉移救災物資?》。”她手指敲著觸控板,“配圖是a區泵站斷電前十分鐘的監控截圖,還有b區倉庫的出庫單——同一時間,三倍配額,簽批人是王金強的外甥女。”
顧軒盯著那張出庫單看了三秒,點頭:“發。”
“第二篇,深挖‘陽光慈善基金會’。”林若晴翻頁,“打著救災旗號拿地,拿完地就轉手賣給關聯房企,再以‘災後重建’名義申請財政補貼。一套流程下來,錢進了私賬,地換了主,房子沒建,人也沒見。”
陳嵐接過話:“我剛調了審計留痕,基金會賬戶在台風當晚有兩筆大額轉賬,一筆轉去離岸公司,一筆轉給一家‘應急物資代采企業’——查了,這家公司注冊地址是間廢棄車庫,法人代表是個六十歲的退休教師,連智能手機都不會用。”
“第三篇,”林若晴聲音壓低,“直接點名王金強的心腹,李國棟。他在台風前一周,突擊提拔了七個乾部,全是自己人,全安排在物資審批口。更巧的是,這七個人,沒一個在應急值班表上。”
車內沒人說話。
顧軒伸手,把筆記本屏幕合上,又推開,再看了一那張出庫單上的簽名。
“發。”他說,“但彆一口氣全放。”
“分三波。”林若晴早有準備,“第一篇今晚八點,第二篇明早七點,第三篇等紀委正式立案後——我們再砸。”
“宣傳口會攔。”陳嵐提醒,“這種報道,正常流程走不出去。”
“所以不走正常流程。”林若晴笑了,“我找了三家媒體,每家發一篇,內容不重複,來源不交叉。一家是省台的獨立調查欄目,一家是市報的深度版,還有一家是新媒體平台——他們不知道彼此在發什麼,但讀者會拚出來。”
顧軒點頭:“信息洪流,防不住。”
車緩緩駛出車庫,拐上主路。
“我這邊也得動。”顧軒拿出一個黑色u盤,貼著標簽,《關於a區泵站斷電事件的技術分析報告》,“紀委駐廳辦公室,今天值班的是老張,人穩,不瞎問。”
“你遞材料,我盯著係統。”陳嵐打開手機,“舉報件一旦錄入,我這邊監察內網會有留痕。要是被人悄悄壓下,我就當眾調記錄。”
“周臨川呢?”顧軒問。
“我盯李國棟。”他摸出一部舊手機,“他最近慌了,天天換車,換路線,還找了兩個保鏢。但他忘了一件事——他老婆每天七點準時去老年大學跳舞,車就停在文化館後門。”
“你準備動手?”
“不動手。”周臨川搖頭,“我讓他知道,有人在看他。隻要他開始懷疑身邊每一個人,他就會犯錯。”
顧軒看了他一眼:“彆硬來。”
“我比誰都惜命。”周臨川咧嘴,“但我更恨他們拿災情當生意。”
車停在省廳後門,顧軒下車,u盤貼著掌心,有點發燙。
八點整,林若晴的消息彈進來:“第一篇發了。”
顧軒沒看手機,徑直走向紀委辦公室。
老張果然在,正啃包子,抬頭看見他,愣了下:“小顧?這都下班了。”
“補個材料。”顧軒把u盤遞過去,“台風複盤的補充報告,技術組剛整理完。”
老張接過,插進電腦,登記表推過來:“簽個字。”
顧軒用左手簽了名,筆尖頓了頓,袖口擦過桌麵,檀木珠和金屬桌角碰出一聲輕響。
老張沒在意,隨手點了上傳。
“行了,明天早上係統就同步到省紀委主庫。”
顧軒點頭,轉身要走。
“對了,”老張忽然抬頭,“這標題……怎麼看著像要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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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分析,總得找原因。”顧軒回頭笑了笑,“不然下次再斷電,誰負責?”
他走出辦公室,手機開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