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還在褲兜裡震,顧軒已經拐進了檔案室的走廊。那張小學生寫的信被他折成小塊,塞進了襯衫內袋,緊貼胸口。他沒回頭看會議室的方向,也沒理會上麵剛發下來的考核通知短信——“年度考核材料請於明日下午五點前提交至人事處”。
他知道,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往常考核,材料交上去就完事了,頂多走個述職流程。可這次,通知裡特意加了一句:“新增群眾滿意度匿名測評,請各單位配合發放問卷”。
顧軒腳步一頓,抬手敲了敲檔案室的門。
“誰啊?”裡麵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應急科顧軒。”
門開了條縫,老趙探出頭,見是他,才把門拉開,“哎喲,是你啊,這會兒來查啥?”
“看看前三年的考核歸檔模板。”顧軒走進去,順手把帆布袋放在桌上,“就翻個記錄,不碰原件。”
老趙點點頭,“行,你查吧,我在外麵接個電話。”
等他一走,顧軒迅速調出電腦裡的權限日誌,點進“年度考核”文件夾。三年前、兩年前、去年——流程清清楚楚,壓根沒有“匿名測評”這一項。他截圖保存,又順手查了本次考核任務的下發路徑,發現“新增環節”是由一個叫“孫麗華”的賬號發起的,審批欄裡,張衛國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眯了下眼,沒聲張。
晚上八點,辦公室隻剩他一個人。燈關了,窗簾拉上,他坐在工位上,手機屏幕亮著,正和林若晴發消息。
【你那邊能不能搞點反向調查?】
【比如,去幾個社區,悄悄問居民對台風救援的真實看法?】
【彆用我們單位的名義,就說你是做民生調研的記者。】
林若晴回得很快:【你懷疑問卷有問題?】
【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
【行,明早我就動。】
顧軒把手機扣在桌上,打開抽屜,取出裝述職材料的牛皮檔案袋。拉鏈拉開一半,他動作突然停住。
裡麵那張應急調度係統的原始打印單——時間戳那一欄,字跡模糊,像是複印了又複印的版本。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己打印的是高清原件,每一條記錄都清晰可辨。
現在,關鍵數據看不清了。
他沒動怒,也沒慌。反而把檔案袋輕輕合上,放進公文包,然後起身去了複印室。
監控權限他早調好了。昨夜十一點十七分,有人用孫麗華的工號登錄係統,打印了一份“顧軒年度考核補充材料”,操作終端是複印室2號機。打印內容未上傳留檔,屬於“臨時任務”。
顧軒嘴角扯了下。
他回到辦公室,從u盤裡調出原始掃描件,重新打印。這次,他特意用妻子留下的檀木珠壓住紙張一角,又打開手機錄音功能,輕聲說:“2023年4月7日晚九點三十六分,我,顧軒,重新打印本人年度考核關鍵證據材料,原文件疑似被替換。”
做完這些,他把新打印的材料裝進另一個一模一樣的檔案袋,貼上封條,寫上日期和簽名。舊的那份,他單獨放進文件夾,標注“待查”。
第二天上午九點,市局小禮堂。
年度考核述職會正式開始。張衛國坐在前排,手裡拿著本子,時不時低頭記兩筆。孫麗華站在角落,手裡抱著一疊問卷,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
顧軒最後一個上台。
他沒拿稿子,隻帶了一個u盤和一個牛皮信封。
“各位領導,同事。”他站定,聲音不急不緩,“我知道最近外麵有人說我出風頭,說我救災是作秀。我也聽說,這次考核加了個匿名問卷,問大家‘顧軒是不是太愛曝光’。”
台下有人低頭,有人交換眼神。
“我不怪他們問。”顧軒插上u盤,“但我得說一句——如果真想了解我乾了啥,不如看看這些。”
投影亮起,屏幕上跳出應急調度係統的後台日誌,精確到秒的救援記錄一條條滾動。
“7月18號晚八點十二分,城南積水點接到求救電話,我帶隊出發,用時十七分鐘抵達。當時水深過腰,有老人被困二樓,我和隊員背了六趟,把整棟樓八戶人家全轉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