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的消息還在發燙。
顧軒盯著那行字:“她今天換了路線,是因為有人提前報了警,說原線路有炸彈。”
他沒動,手指僵在半空。心跳像被什麼東西拽著往下沉,一口老血卡在喉嚨口,不上不下。
三秒後,他猛地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衝。
電梯還沒到底,他已經撥通周臨川的號。電話響了五聲,接通時傳來一陣冰塊撞擊玻璃杯的輕響。
“我在支隊。”周臨川的聲音低得像是從井底傳上來,“你來一趟。”
“劉建華那邊怎麼樣?”顧軒腳步沒停。
“人在會所,剛進包廂。外圍已經布控,隻等你一句話。”
顧軒眉頭一擰:“那你現在喝酒?”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加了兩塊冰糖。”他說,“就像那天晚上一樣。”
顧軒腳步一頓。
他知道那個“那天晚上”——三年前臥底任務收網夜,周臨川的妻子難產大出血,手術室燈亮到天明。他守在門口,手裡攥著一杯加了冰糖的威士忌,說是她最愛的味道。可人還是沒了。
從那以後,隻要行動前他喝這酒,就意味著……撐不住了。
“我馬上到。”顧軒掛了電話,一腳踹開地下車庫的防火門。
十分鐘後,刑偵支隊臨時指揮點。
門虛掩著,燈光壓得很低。屋子裡一股陳年煙草混著酒精的味兒,監控屏幕上跳動著會所各個角落的畫麵,紅點密密麻麻。
周臨川坐在角落的鐵椅上,背對著門,肩線繃得筆直。桌上擺著一瓶開了封的黑麥威士忌,杯底還剩小半杯,兩塊冰糖浮在琥珀色液體裡,正緩緩融化。
顧軒推門進去,反手鎖上。
“準備得怎麼樣?”他走過去,聲音放平。
周臨川沒回頭,隻是抬起左手,虎口那道燙傷疤痕在昏光下顯得格外深。他輕輕晃了晃杯子,冰塊叮當響。“人都到位了。破門組在東側樓梯,狙擊手上了對麵樓頂。信號切斷,手機屏蔽,連廁所通風管都查過。”
“那就動手。”顧軒拉開椅子坐下,“今晚必須把賬本拿到手。”
“顧軒。”周臨川忽然開口,嗓音沙啞,“你還記得我女兒叫什麼嗎?”
顧軒一愣。
“笑笑。”周臨川低頭看著杯子裡融化的冰糖,“七歲,讀一年級。去年體檢發現再生障礙性貧血,配型好不容易找到,手術排期就在明天上午九點。”
顧軒心頭一緊。
他從未聽周臨川提過這些。
“你怎麼了?”他問。
周臨川終於轉過頭。眼白泛紅,瞳孔卻異常清明,像是燒到了儘頭的炭火。“他們給我看了報告。”他慢慢說,“骨髓配型匹配度98,全國唯一。隻要手術開始前一小時取消,她就沒救了。”
“誰給你的?”
“不知道。”周臨川苦笑,“電話打進來的時候,背景音是我女兒在唱歌——《蟲兒飛》。她說爸爸你聽,我唱得好不好?”
顧軒呼吸一滯。
“他們說,隻要你帶隊衝進去,劉建華死在當場,我就再也見不到我閨女進手術室的大門。”
屋裡靜得能聽見監控主機散熱扇的嗡鳴。
顧軒盯著他,一字一頓:“所以你是要放人?”
“我不是要放人。”周臨川放下杯子,緩緩站起身。他的右手滑向腰間,拔槍的動作乾脆利落,黑洞洞的槍口穩穩對準顧軒胸口。
所有人愣住。
門外兩名隊員聞聲撞門進來,看到這一幕全僵在原地。
“收隊。”周臨川聲音不高,卻像刀劈進木頭,“所有部署撤掉,立刻。”
“周臨川!”顧軒沒動,眼神盯在他臉上,“你知不知道你在乾什麼?”
“我知道。”他手指扣在扳機護圈外,但沒有鬆開,“我更知道如果我不這麼做,笑笑明天就會死在床上。她才七歲,她還不懂什麼叫政治,什麼叫正義。”
“那你讓我怎麼辦?”顧軒聲音壓下來,“眼睜睜看著證據被銷毀?看著那些人繼續逍遙法外?”
“你可以等。”周臨川咬牙,“拖兩天,等手術做完,你想怎麼查都行。”
“等不了!”顧軒猛地站起來,“劉建華今晚就要轉移賬本!一旦出境,我們三年的努力全白費!多少人冒著掉飯碗的風險給你遞線索?江楓差點死在玻璃牆前,就是為了讓我們看清這條路怎麼走!你現在跟我說——等等?”
提到江楓的名字,周臨川眼皮狠狠一跳。
但他沒放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