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燈劈開山霧,顧軒一腳刹車停在道觀前。輪胎碾過碎石的聲音剛落,風就從山口灌下來,吹得鐵門哐當作響。
他沒急著下車,手指還扣在方向盤上,盯著那半截燒焦的紙片——“大材小用,非我不救,是你不肯醒。”
這句話在他腦子裡轉了三遍。
不是威脅,也不是挑釁。
像提醒。
他推開車門,冷風直接灌進領口。手套箱裡的檀木珠被他順手揣進兜裡,指尖蹭過那顆刻著sos的珠子,像是在確認它還在。手機早就沒了信號,地圖定格在十分鐘前的位置。再往上,路窄得隻能容一輛車通行,而現在,連這條路都開始塌陷。
他拎著強光手電繞到正殿,門梁歪斜,橫木斷裂了一半,像是被人硬生生砸斷的。他蹲下身,用手電照了照地上的裂痕,又抬頭看了看屋簷——沒有打鬥痕跡,也沒血跡,但門檻處有幾道深深的劃痕,像是重物拖拽留下的。
他側身擠了進去。
灰塵撲麵,供桌倒在地上,香爐翻了個底朝天。他沒管這些,徑直走向角落那個老式抽屜櫃。劉慶來這兒不止一次,每次都會帶點東西,要麼是茶葉,要麼是舊書。枯禪僧不愛收禮,但對《周易》從不拒絕。
抽屜拉不開。
他掏出鑰匙串撬了兩下,哢的一聲,鎖扣崩開。裡麵是個牛皮紙袋,封口用蠟泥封著,上麵壓了個拇指印。他沒猶豫,撕開袋子,一本殘破的《周易》掉了出來。
紙頁泛黃,邊角卷曲,有些地方甚至被蟲蛀出了小洞。但他一眼就看出不對勁——每一頁的邊緣,都有細密的凹痕,排列規律,不像磨損,更像是……人為刻上去的。
他心頭一跳。
摩斯碼。
他立刻打開隨身帶的筆記本電腦,把書攤在膝蓋上,一頁頁拍下來。風從破窗灌進來,吹得紙頁嘩嘩作響。他不得不用手按住,一邊調整角度,一邊對照編碼表開始翻譯。
第一段譯出來時,他的手指頓住了。
“我本名李建國,原市政廳檔案科員,九七年因拒改災款記錄,被構陷入獄。”
他呼吸一沉。
九七年?那場百年一遇的洪災,賬目混亂,最後隻抓了個小科員頂罪。當時新聞報過,說那人精神失常,在牢裡自殘三次,後來判了二十年。沒人記得他叫什麼。
可現在,這本該消失的人,用摩斯碼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周易》上。
他繼續翻頁。
“出獄後,閻羅找上門。他說我欠他一條命——當年若不是他替我說情,我早死在看守所。可我知道,真正該坐牢的是他。那筆災款,是他批的條子,轉給了境外賬戶。”
顧軒咬了一下後槽牙。
果然是他。
閻羅表麵上清廉一生,退休後還捐了半座養老院,背地裡卻把國家的錢當自家金庫使。而劉慶——不,李建國,成了替罪羊。
他快速往下翻。
“他讓我替他做事,說是贖罪。其實是要我當刀。這些年,我毀掉的證據,扳倒的人,都是他名單上的。可我不後悔。因為我等這一天太久了。”
最後一段字數最多,也最清晰。
“顧軒,你不是第一個想查清真相的人。七年前那個項目報告,根本不是你寫錯的。是係統被黑,數據被換。動手的是‘幻瞳’,操控者是閻羅。你以為你在逆天改命,其實你隻是他棋盤上的一枚活子。但我給你留了路——摩斯碼隻是引子,真正的鑰匙,在你妻子的檀木珠裡。”
顧軒猛地抬頭。
風突然停了。
他低頭看向自己握著電腦的手,另一隻手已經不受控製地伸進口袋,摸出那串檀木珠。
妻子留下的。
她去世前戴了十年,臨終前親手套在他手腕上。他說過要一直戴著,直到把真相挖出來。
可現在,這串珠子,怎麼成了鑰匙?
他一顆顆摩挲過去,指腹忽然停在第三顆。
這顆珠子比彆的略小,表麵有一圈極細的接縫,像是被拆開過又重新粘合。他找來小刀,輕輕撬動,哢的一聲,珠子裂開。
裡麵藏著一張微型芯片。
他愣了幾秒,迅速插進讀卡器。
屏幕閃了一下,跳出一個加密文件夾,標題是:“九七·真相”。
還沒等他點開,外麵傳來一聲悶響。
像是山體在呻吟。
緊接著,地麵微微震動,屋頂的瓦片簌簌掉落。他抬頭,看見一道裂縫從牆角蔓延上來,直通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