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車鍵落下的瞬間,顧軒的手機震了一下。
不是來電,是周臨川發來的加密消息:“卡已轉接安全屋,信號穩定。她還在撐。”
他沒抬頭,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了兩下,把林若晴交出的存儲卡信息同步推過去。後座上的人依舊沒有動靜,呼吸機滴滴答答地響著,像一根線吊著命。
顧軒站起身,脫下染了雨水的西裝外套蓋在她身上,轉身就走。
“你去哪兒?”周臨川壓低聲音問。
“江楓醒了。”
這話一出,周臨川眼神變了。他知道江楓是誰——市長身邊最沉默的那個筆杆子,七次在常委會上當眾駁了顧軒的提案,可每次駁完,都會有一份匿名材料出現在顧軒桌上,刀刀見血。
“他現在在icu,靠機器活著。”顧軒邊走邊說,“但剛才監控拍到他動了手,指著他那支鋼筆。”
“你要去?醫院現在全是眼線。”
“所以我得穿白大褂。”
二十分鐘後,顧軒站在市立三院負二層員工通道口。他換了身值班醫生的衣服,口罩拉到鼻梁,手裡拎著個裝滿試劑瓶的托盤。人臉識彆閘機掃過,綠燈亮起——他曾查過這家醫院的賬,副院長是他親手送進去的,係統裡還留著他的臨時通行權限。
電梯直上七樓icu隔離區。
走廊安靜得反常。頭頂的日光燈頻閃,監控屏幕卻是一片雪花,循環播放著無信號畫麵。兩個保安坐在值班台打盹,耳機連著內部通訊,聽不到外麵動靜。
顧軒繞到醫護專用通道,從側門進了觀察區。
玻璃後麵,江楓躺在病床上,臉灰白如紙,呼吸全靠機器推動。左手插著輸液管,右手垂在床沿,指尖微微抽動,像是在寫字。
顧軒靠近,隔著防護罩輕聲說:“兄弟,我來了。”
江楓的眼皮顫了顫,猛地睜開。
目光渾濁,但聚焦得很準,直直盯住顧軒。然後,他緩緩抬起左臂,指向胸口口袋——那裡插著一支舊得發黑的萬寶龍鋼筆,筆帽磨損,筆夾上有道劃痕。
顧軒懂了。
這支筆,江楓寫了十年報告,寫過市長講話稿,也寫過七封駁回顧軒的會議紀要。但它真正的用途,從來不在紙上。
他伸手去取。
就在指尖碰到筆身的一瞬,筆帽接口“嗤”地噴出一股淡藍色霧氣,像冷火一樣貼著空氣蔓延。江楓整個人猛地弓起,心率警報尖嘯起來,監護儀上的曲線瘋狂跳動。
“病人室顫!”不知從哪衝出來兩個醫生,一把將顧軒推開,撲到床前開始除顫。
顧軒被搡到牆角,手裡還攥著那支鋼筆。他低頭看,筆夾內側刻著一行極小的字:j07。
江楓的學生證號。
他立刻掏出手機,對著鋼筆拍了三張照,又調轉鏡頭對準病床,遠程接通技術組:“放大他左臂!對,就是皮膚上的那些刻痕!”
屏幕上很快傳回圖像。
江楓的手臂上布滿縱橫交錯的傷疤,全是用美工刀一點點刻出來的《出師表》。但奇怪的是,有些筆畫延伸出了皮膚裂痕,橫豎之間形成網格狀結構,像是……坐標軸?
“這些字間距不對。”技術組的人聲音發緊,“‘鞠躬儘瘁’這四個字,末筆斜鉤偏移了1.2度,和標準楷體差太多。而且……你看這裡,‘死而後已’的‘已’字,最後一橫斷開的位置,正好和他手臂血管走向重合。”
顧軒盯著畫麵,腦子裡炸開一道光。
江楓說過一句話,十年前喝醉時說的:“真正的話,不在紙上,在肉裡。”
他猛地反應過來——這不是書法,是密碼。每一刀都對應一段經緯度,每一道裂痕都是定位標記。
可差一點。
少了一個角標,坐標無法閉合。
他必須再進去一趟。
“讓我見他最後一麵。”顧軒找到主治醫生,語氣平靜,“我是他家屬指定的臨終聯絡人。”
醫生皺眉:“三十秒,不能再多。他隨時會心跳停止。”
顧軒點頭,重新戴上手套和口罩,走進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