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剛掛掉電話,指尖還搭在手機邊緣,人已經邁進了技術封存室的門。
屋裡燈打得慘白,空氣裡飄著一股說不清的焦味,像是紙燒過又壓了太久。二十本賬冊整整齊齊碼在長桌上,外麵裹著油布,最上麵那本翻開一半,頁角微微卷起,露出內頁密密麻麻的數字和代號。
他走過去,袖口檀木珠輕輕磕在桌沿,發出一聲悶響。
“你來得正好。”林若晴從角落站起來,聲音壓得很低,“這東西不對勁。”
她沒靠近桌子,隻站在兩步開外,右手習慣性抬起來捋了下鬢角。顧軒知道她在做什麼——那塊表底下藏著攝像頭,早就開著。
“怎麼了?”他問。
“我剛才想拍最後一張,結果鏡頭掃到紙麵溫度異常。”她指了指賬冊,“紅外顯示有預熱痕跡,像是……埋了反應層。”
話音未落,那本攤開的賬冊突然抖了一下。
不是風吹,也不是震動,就是紙自己動了。
緊接著,最後一頁的邊角泛起一層幽藍的光,像火苗,卻沒聲沒煙,安靜地往上爬。
顧軒瞳孔一縮,幾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按,可就在他碰到紙麵的瞬間,腕上的檀木珠猛地一燙,像是被什麼咬了一口。
他立刻改拍為撥,用珠串側麵狠狠壓下去。
“啪”一聲輕響,火滅了。
但那頁紙已經燒成了灰,邊緣蜷曲發黑,中間凹下去一塊,像是被什麼東西精準挖走過。
林若晴一步跨上前,手腕一轉,表盤對準殘頁,低聲:“我在火滅前半秒錄到了反光輪廓。”
她把畫麵調出來,放大,增強對比度。
一個坐標慢慢浮現出來——經緯度清晰,定位點落在城建局老檔案庫地下三層,紅圈標得死死的。
“這是他們藏原始批文的地方。”顧軒盯著屏幕,嗓音沉了下來,“二十年前的舊城改造項目,所有簽字都在那兒歸檔。”
“現在還在用?”林若晴皺眉。
“沒人管的死角。”他說,“鑰匙在退休科長老李手裡,但他上個月中風住院了。”
兩人正說著,門被推開。
陳嵐走了進來,手裡拎著個密封袋,銀匙彆在腰側,進門第一句話就是:“王金強賬戶動了。”
她把袋子放在桌上,抽出一張打印單:“昨天下午四點十七分,一筆五十萬彙入境外支付平台,用途寫的是‘谘詢服務’。三小時後,同一賬戶訂購了三天後飛蘇黎世的頭等艙機票,乘機人姓名是陳立峰,護照號加密處理過,但指紋比對確認是他本人預留模板。”
“要跑?”林若晴脫口而出。
“不是要跑。”陳嵐搖頭,“是安排好了退路。航班起飛前十二小時才會開放登機權限,說明他還在等指令。”
顧軒沒說話,彎腰去看那堆灰燼。
紙燒得不徹底,還有些纖維連著,他蹲下身,手指虛懸在上麵,沒碰。
“溫度控製得太準了。”他喃喃,“普通自燃不會隻燒一頁,也不會留下坐標輪廓。”
“有人遠程觸發。”林若晴接話,“可能是電磁脈衝配合化學塗層,定點激活。”
陳嵐走到桌邊,抽出銀匙,輕輕插進灰堆裡,像在翻檢什麼。
幾秒後,她停住。
“這裡有東西。”她說。
她把匙尖挑出來一點黑色碎屑,放在掌心對著燈看。
“不是紙灰。”她道,“是碳化墨跡,遇熱顯影的那種。”
顧軒立刻抬頭:“你見過?”
“八年前審計風暴,有人用這種墨水記黑賬。”她眼神冷下來,“加熱後字跡浮現,冷卻就消失,不留痕跡。我們當時抓了一個會計,他在鍋爐房燒文件,火一熄,啥都沒了。”
她頓了頓,把銀匙往灰裡再壓了壓,輕輕一撥。
一道細線般的痕跡露了出來——是數字。
“412。”她念出來,“燃燒溫度。”
顧軒眼神一緊:“剛好夠激活隱寫墨水,又不至於讓整本賬冊碳化。”
“說明對方清楚我們什麼時候會打開它。”林若晴聲音發緊,“也知道我們會留到最後一頁。”
屋子裡靜了一瞬。
顧軒緩緩站直身子,看著那堆灰。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不是被動防禦,是設局。
對方算準了他們會查東港3號倉,算準了周臨川會帶人突襲,也算準了他們拿到賬冊後一定會帶回這裡解密。
所以提前在這最後一頁做了手腳。
燒,不是為了毀證據。
是為了送情報。
而且是隻給他們看的情報。
“他們想讓我們去城建局。”他說,“現在就去。”
“為什麼?”林若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