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一腳踹開技術封存室的門,鞋底還沾著剛才踩碎的灰燼。他沒看燈,也沒開燈,直接走到廢紙簍前彎腰翻找,指尖從撕成四片的坐標紙中抽出那張被揉成團的舉報信殘片。
紙角焦了,邊沿發黑,但那枚血指印還在——偏左,拇指第二關節處,紋路模糊,像是被人用布擦過又重新按上去的。
他把它攤在桌上,台燈一打,油光立刻泛了出來。
不是汗漬反光,也不是墨水殘留,而是一層薄得幾乎看不見的膜,貼在指紋邊緣,像塗了層防水漆。
“不對勁。”他低聲說。
這印子做過手腳。
不是為了隱藏身份,是為了藏彆的東西。
他掏出手機撥號,號碼沒存名,隻標了個“橋東”。
電話響三聲接通。
“買個放大鏡。”他說,“高倍,帶ed燈的那種。”
“現金交易,彆走店家係統。半小時後老城區文具街口見。”
掛了電話,他盯著那枚指印看了足足兩分鐘,手指輕輕劃過紙麵,觸感微澀,像是有什麼顆粒嵌在纖維裡。
他知道這不是巧合。
上一秒賬冊自燃送坐標,下一秒就送來一枚被處理過的舉報指印——對方不是慌了,是故意把線索切成碎片,一片一片喂給他們,逼他們按節奏走。
可這次,他要先一步破局。
周臨川接到電話時正把車停在橋下。他沒回隊裡,也沒去值班室,而是繞了七公裡專門找一家二十年沒換招牌的老文具店。
老板認識他,見他左手虎口那道疤就知道來者不善,二話不說抽屜裡摸出個黑色硬盒。
“一百八,不開發票。”
周臨川甩出兩張皺巴巴的百元鈔,抓起盒子轉身就走。
車上,他擰亮車內頂燈,打開放大鏡電源,對著舉報信殘片一點點掃。
起初看不出什麼,就是普通的模糊指印。
但他知道顧軒不會無緣無故讓他用現金買工具——這意味著不能留電子痕,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們在查什麼。
他調大倍率,鏡頭貼近紙麵。
就在那一瞬,他發現了異常。
指紋邊緣的油膜不是均勻分布的,而是呈波浪狀排列,每隔0.3毫米就有一道細微凸起,像是……蓋章之後再覆了一層墨。
“操。”他猛地坐直。
這不是偽造指紋,是複刻。
有人先把真實指印蓋在紙上,再用特殊油墨描一遍,既保留原始紋路,又覆蓋了生物信息——常規指紋庫比對根本識彆不了,因為係統會判定為“汙染樣本”自動剔除。
但這層油墨有問題。
它太規整了,不像手工塗抹,倒像是某種印章配套使用的專用墨。
他立刻拍照,加密發送給顧軒,附了一句:“油膜有規律,疑似海關稽查章用墨。”
發完消息,他關掉手機熱點,把放大鏡塞進副駕儲物格,一腳油門衝向省廳地下物證實驗室。
陳嵐到的時候,實驗室隻剩一個技術員在加班。
她沒穿製服,一身深灰風衣,銀匙掛在腰側,進門一句話沒說,直接走到檢測儀旁插上私人接口。
“剛收到的樣本,做成分分析。”她把裝著殘片的密封袋遞給技術員,“結果隻報我。”
技術員抬頭看了她一眼,沒問流程,默默接過袋子放進掃描艙。
五分鐘後,光譜圖跳出來。
“耐高溫有機油墨,含微量鈦鋇化合物。”技術員念數據,“這種配方……全市隻有三個單位備案使用。”
陳嵐目光一凝:“哪三個?”
“邊檢、海關稽查處,還有市審計特派辦。”
她立刻調出內部物資申領記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直到看見一條三個月前的審批單——
qh09批次海關專用油墨,配發至稽查處辦公室,簽收人:趙明遠。
她瞳孔縮了一下。
趙明遠。
這個名字她不陌生。
三年前塌方案件裡,正是這位稽查處副處長以“程序合規”為由壓下了兩份關鍵稽查報告,導致後續拆遷補償款被層層套空。當時顧軒還在基層跑項目,沒人敢提他的名字。
而現在,這枚被精心修飾過的舉報指印,用了趙明遠部門專屬的油墨。
不是巧合。
是信號。
她立刻撥通顧軒電話:“油墨確認,qh09批次,全部流向稽查處。負責人趙明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