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進耳朵的瞬間,顧軒才意識到自己還在動。
他一隻手死死摟著密封艙,另一隻手在火光熄滅後的漆黑海麵亂抓,指尖碰到一塊浮木,猛地一拽,整個人借力往上頂。肺快炸了,喉嚨口全是鹹腥味,但他沒鬆手,哪怕女兒的臉被水泡得發白,睫毛顫了一下,他也隻是把人往懷裡又收了收。
遠處有引擎聲切開浪頭,探照燈掃過來,劃出一道雪亮的光帶。
“這邊!”陳嵐的聲音從左側傳來,帶著喘,像是剛從水裡冒出來就吼了一嗓子。
顧軒沒應,把密封艙卡在腋下,騰出手摸向腰後——戰術包還在,數據模塊沒丟。他咬牙劃水靠過去,看到陳嵐正用變形的手銬撐住一塊傾斜的鋼板,半邊身子掛在上麵,另一隻手舉著信號彈,紅光映在她臉上,像血。
兩人沒多話,一個拉一個拽,硬是拖著密封艙挪到救援艇邊緣。林若晴的身影出現在船舷,伸手接人,指甲都掐進橡膠手套裡。
“圖紙的事不能停。”顧軒爬上甲板第一句就是這個,“他們埋了三十年,不會隻留一條路。”
林若晴點頭:“我已經調了近海衛星,但水下乾擾太強,得靠你們自己往下探。”
陳嵐甩了甩頭上的水,解開防護服領扣:“我下去。手銬還能撐一輪深潛。”
“我也去。”顧軒直接拉開裝備箱,翻出一套備用潛水服,“那孩子心跳和珠串同步,說明底下還有活體係統在運行。這不是證據庫,是定時開關。”
林若晴蹲下來,打開平板:“剛才那段來電信號,我逆向追蹤到了海底電纜節點,位置鎖定在貨輪龍骨下方四十七米。有個封閉夾層,熱成像顯示內部有微弱生命讀數。”
“誰的生命?”陳嵐問。
“不知道。但能源頻率……”林若晴抬眼,“和你手銬的共振波段一致。”
顧軒低頭看腕上那串檀木珠,珠子還在發燙,像是被什麼東西喚醒了。
二十分鐘後,兩人重新入水。
深海不像表麵那麼暴烈,反而靜得嚇人。探燈打出去,光柱被渾濁的海水切成一段段,像斷掉的繩子。顧軒握緊陳嵐遞來的聲呐棒,將珠串貼在設備接口上——嗡的一聲輕震,屏幕突然跳出一串坐標,綠色光點緩緩移動。
“它自己連上了。”陳嵐盯著讀書,“不是我們找它,是它在引我們。”
顧軒沒說話,隻加快下潛速度。氧氣表顯示還剩八十二分鐘,足夠乾一票大的。
越靠近目標區域,水流越不對勁。不是自然洋流,而是某種規律性的吸力,像是下麵有個巨大的呼吸口。陳嵐用手勢示意小心,兩人貼著斷裂的船體邊緣滑行,繞過一根扭曲的鋼梁,終於看見那個藏在龍骨夾縫裡的金屬艙門。
表麵覆蓋著厚厚海藻和鏽層,但邊緣焊縫整齊,明顯是後期加裝。
“特警隊準備好了。”耳機裡傳來林若晴的聲音,“三秒微爆,彆離太近。”
顧軒退後五米,陳嵐拉著他手腕一起閃到鋼架背麵。下一秒,水底猛地一震,一團暗紅色的氣浪衝開泥沙,艙門應聲外翻,像被什麼東西從裡麵推開似的。
一股冷流撲麵而來。
顧軒第一個衝進去,探燈掃過內壁——不是居住艙,也不是儲物間,而是一間全封閉的檔案室。四麵牆都是低溫密封櫃,玻璃蒙著霧,裡麵的文件整整齊齊碼著,有些還貼著泛黃標簽:“yh09項目日誌”“基因適配實驗記錄”。
最中間的台子上,放著一個保險匣,表麵有指紋鎖,旁邊插著一張老式磁卡,卡麵印著市政廳徽記。
“這他媽是三十年前的東西。”陳嵐低聲說,“怎麼還能供電?”
顧軒沒答,他注意到保險匣底部有個小孔,形狀和檀木珠大小剛好吻合。他摘下一粒珠子,輕輕按進去。
哢。
鎖開了。
他抽出裡麵那張折疊的藍圖,展開一半,呼吸就頓住了。
化工廠地下結構圖,第七區用紅筆圈出,標注著“高危廢料暫存點”。而那個符號——扭曲的藤蔓纏著一朵玫瑰,花瓣呈放射狀裂開——他見過。
秦霜旗袍盤扣上的翡翠蝴蝶,翅膀紋路一模一樣。
“她不是偶然戴那個胸針。”顧軒聲音壓得很低,“那是鑰匙,也是標記。”
“我比對過了。”林若晴的聲音突然切入通訊,“這個圖案出現在二十三筆境外資金流轉單上,賬戶終點是劉慶控製的離岸公司。而且……”她頓了頓,“和你妻子當年調查的販毒集團案記,完全一致。”
顧軒手指收緊,圖紙邊緣被捏出褶皺。
三條線,三十年,全在這間海底鐵盒裡撞上了。
“繼續搜。”他說,“他們不會隻留一張紙。”
陳嵐已經撬開另一個櫃子,取出幾卷磁帶,標簽寫著“監控備份·1994年7月”。她隨手塞進背包,忽然聽見角落傳來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