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燈還亮著,冷光打在桌麵上那口鐵皮箱上,邊緣泛著青灰。顧軒一進門就把它拖到了最裡側的角落,鞋跟碾過地板的聲音像在數秒。他沒開頂燈,隻擰亮了台燈,光線斜切下來,剛好落在箱子側麵一道細小的劃痕上——那是周臨川生前最後一次來辦公室時,用鑰匙無意間刮出來的。
他盯著那道劃痕看了三秒,然後伸手摸向袖口,習慣性地去撚檀木珠。指尖觸到空蕩的腕骨,才想起那串珠子已經斷了,最後一顆還卡在占卜機的接口裡,發燙。
他收回手,從公文包裡取出一把微型電鑽和一根銅絲。生物鎖需要活體指紋,但他記得周臨川說過一句話:“我這人不怕彆的,就怕冷的東西化了。”
當時他沒懂。
現在懂了。
他撬開箱體側邊的暗格,手指探進去,觸到一層冰涼的金屬隔板。掀開,裡麵是個拇指大小的冷凍艙,密封完好,溫度計顯示零下十八度。艙內靜靜躺著一隻玻璃杯,半滿的威士忌完全凝固,兩塊冰晶懸浮其中,剔透得不像人間之物。
他把杯子拿出來,握在手裡,寒氣順著掌心往上爬。
不是普通的冰。
其中一塊內部,有一點銀光閃動,像是被凍住的針尖。
他沒急著破冰。反而把杯子擱在桌上,脫下西裝外套,輕輕裹住杯身。然後解開襯衫領扣,將杯子貼進左腋下,用體溫緩慢傳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窗外的城市沉入深夜,遠處高架橋上的車流聲變得稀疏。辦公室隻剩下空調低鳴和他自己均勻的呼吸。他知道不能快,芯片若是溫敏塗層,升溫太猛就會自焚。這不是電影,沒有倒計時警報,但每一步都踩在生死線上。
三分鐘後,冰層開始鬆動。
他小心地把杯子放回桌麵,用筷子夾出那塊含光的冰。冰塊在燈光下微微顫動,銀點逐漸清晰——一枚米粒大小的微型芯片,嵌在核心位置,像一顆被封印的心臟。
他取來手機,打開熱點,調成最低頻段模擬信號。舊基站協議是周臨川教他的土辦法,說某些加密設備認“老聲音”。他把芯片貼在手機背麵,屏息等待。
嗡——
一道藍光自芯片射出,在空中投下一段全息影像。
畫麵晃了一下,浮現一張蒼白的臉。
劉慶。
他穿著中式長衫,坐在終南山某處石室中,背後是卦象圖。嘴角掛著那種熟悉的、近乎憐憫的笑。
“顧軒。”他開口,聲音平穩得像在聊天,“你走到這一步,我很欣慰。”
顧軒站在原地,沒動,也沒出聲。
影像繼續播放。
“讓一個父親在千萬人麵前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這才是完美的閉環。”劉慶緩緩站起,“你以為你在破局?不,你隻是完成了最後一環。”
畫麵切換。
一間密閉房間,牆上掛著老式掛鐘,指針停在十二點。中央擺著一張兒童椅,椅背上綁著遙控器,樣式與變電站爆炸那天監控裡的一模一樣。鏡頭拉近,椅子上放著一隻粉色睡裙,裙角繡著小小的兔子圖案——是他妻子懷孕時親手縫的。
劉慶的聲音低下去:“直播將在市政廳廣場啟動。你有十分鐘做選擇:要麼按下終止鍵,要麼看著她按下那個按鈕。”
影像戛然而止。
芯片瞬間冒煙,化作一縷焦黑粉末。
顧軒站在原地,手指還捏著鑷子,指節發白。他沒看手機,也沒去翻其他線索。而是低頭盯著那杯融化的酒,琥珀色液體混著碎冰,靜靜晃蕩。
然後他猛地轉身,抓起外套就往門外衝。
樓梯間燈光明滅,他兩腳一跨,腳步砸在水泥台階上。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家庭監控係統有備用線路,隻要能接通,就能確認是不是真的。
可當他掏出手機撥號時,信號欄空空如也。
屏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