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走出殯儀館時,天還沒亮。山風從終南山方向吹來,帶著一股鐵鏽和泥土混在一起的味道。他低頭看了眼掌心那顆檀木珠,血已經乾了,粘在皮膚上像一道舊疤。u盤還在口袋裡,冰涼地貼著大腿外側。
他沒回辦公室,也沒聯係任何人。車子直接上了環山路,導航關著,方向盤握得死緊。後視鏡裡,城市燈火漸漸被甩在身後,隻剩下漆黑的山體擋在前方。
半山腰一處廢棄道觀前,車停了。門匾歪斜,寫著“清虛觀”三個字,字縫裡長出青苔。顧軒下車,從後備箱取出強光手電和登山繩。芯片裡的坐標指向這裡,震位,地脈活躍點。他記得枯禪僧說過一句話:“地動不在天,而在人心之下。”
推開腐朽的木門,地麵塌了一角,露出向下的石階。空氣裡有股潮濕的黴味,夾雜著微弱的電流聲,像是某種機器在低頻運轉。他一步步往下走,腳步踩在碎石上發出咯吱響。
通道儘頭是堵石牆,牆上刻著卦象,乾三連,坤六斷,中間一個大大的“震”字。他把檀木珠按在“震”字中心。珠子突然顫了一下,牆縫裡傳出機械滑動的聲音。整麵牆緩緩向兩側分開,露出後麵的金屬走廊。
走廊兩側嵌著藍光燈管,照得人臉色發青。地上有腳印,很新,鞋底紋路清晰,是高跟鞋。顧軒蹲下看了看,又站起身,繼續往前走。
儘頭是一扇圓形合金門,門中央有個生物識彆口。他伸手過去,指紋掃描通過,但係統提示還需要心跳驗證。他摘下手表,貼在胸口測了十秒,再輸入數值。門鎖哢噠一聲打開。
裡麵是個環形石室,直徑約二十米,中央立著一根黑色柱體,表麵布滿裂紋狀電路,正緩慢閃爍藍光。柱底連接著幾根粗大的電纜,通向四麵牆體。空氣中能感覺到輕微的震動,像是大地在呼吸。
顧軒走近柱體,看到上麵刻著一行字:“借地脈之怒,焚儘偽神。”字體剛勁有力,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他認得這風格——劉慶的手筆。
還沒等他細看,頭頂傳來腳步聲。
秦霜從高處平台走下來,懷裡抱著那個繈褓。她換了身黑色旗袍,頭發挽起,臉上沒有表情。走到平台邊緣,她停下,低頭看著顧軒。
“你還是來了。”她說。
顧軒抬頭,“你早就到了。”
“我比你早兩個小時。”她把手伸進衣兜,掏出一個銀色遙控器,“這個按鈕,能切斷主能源。隻要按下,全市電力不會癱瘓,醫院、地鐵、信號塔都能保住。”
顧軒盯著她,“代價是什麼?”
秦霜嘴角動了動,“代價是你女兒的生命監測芯片會被永久鎖定。她會腦死亡,三分鐘內無法逆轉。”
顧軒沒說話。
秦霜按下遙控器側麵一個鍵。
瞬間,整個城市陷入黑暗。遠處山下的燈火一盞接一盞熄滅,連月光都像是被吞掉了。幾秒後,所有電子屏幕——路邊廣告牌、便利店電視、公交站台顯示屏——全都亮起紅字:
【3000】
倒計時開始。
廣播響起,機械音重複播報:“檢測到地脈擾動,應急協議啟動,請市民保持冷靜。”
顧軒站在原地,手指微微發抖。他看向她懷裡的孩子,小臉埋在毯子裡,隻露出一點額頭。他想靠近,但沒動。
“你說你要我認你。”他聲音很低,“現在我認了。你是我的女兒,也是林婉的孩子。可我不會用另一個孩子的命換你的條件。”
秦霜冷笑,“你以為我在談條件?我不是在威脅你,是在還債。你當年沒守住的東西,我現在替你燒了它。”
“那你打算炸了整座城?包括你自己?”
“我不怕死。”她說,“我怕的是沒人知道真相。二十年來,他們用錢、權力、謊言堆起這座城,踩著無數人往上爬。現在,我隻是讓地下的火,燒到地麵上來。”
顧軒慢慢摘下袖口的檀木珠串,放在地上。珠子剛落地,就開始輕輕跳動,排列成北鬥七星的形狀。他蹲下身,盯著那些細微的震動頻率。
“這東西不是炸彈。”他說,“它是轉換器。把地脈能量轉化成電磁脈衝,摧毀所有電子設備。但它需要穩定共振,周期大約二十七分鐘。你現在引爆,隻會讓衝擊波擴散得更廣。”
秦霜眯起眼,“你知道得不少。”
“我知道你不想真炸。”他站起來,“你要的是選擇權。要我看你手裡握著全城人的命,然後跪下來求你放過她。”
“那你現在跪不跪?”她問。
顧軒沒答。他抬頭看著她,眼神平靜,“我隻能告訴你一件事:如果你按下那個按鈕,我就當著你的麵,把自己的血塗上去,強行重啟基因鎖。到時候不隻是你,整個係統都會崩潰。你女兒也會死。”
秦霜瞳孔猛地一縮。
“你瘋了。”她說。
“我不是瘋。”顧軒一步步往平台走,“我是做父親的。你可以拿命賭,但我不能拿她的。”